早朝時,那些朝臣所言,就已經讓他極為不滿。
他承認趙家功績,也承認趙筠元為他付出頗多,可若是因為這些,他便要對趙筠元言聽計從,他是決計不願的。
他是陳國的國君,難道竟是保護自個心愛的女子不受委屈的本事都沒有麼?
阿宛那樣的身份性子,位份低了,更是不被旁人瞧在眼裡,更是要受盡委屈,可小滿不同,她是個那樣堅韌的女子,又有趙家這個免死金牌,這個後位於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實在不行,便將後位給阿宛,管理後宮的權力便還是留給她小滿。
這樣阿宛的後位也不過是個空職。
陳俞這樣想著,大約是以為尋到了兩全之法,心裡竟是輕鬆了不少。
外間所發生這樣多的事,趙筠元是全然不知的。
她雖被禁足於永祥殿,可若是有心想知曉外間發生之事,倒也並非沒有法子。
再怎麼說,她依舊是皇后,那些宮人們對她,也總還是會留上幾分面子。
只是她現在對外間發生的事實在提不起興致來。
畢竟不管外頭情況如何,於她,都是沒有意義的。
日子宛如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平緩度過,流言蜚語傳的最為囂張的那日夜裡,趙筠元早早地歇下,可卻睡得並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她又隱約瞧見窗前倒映出來的那道黑影,朦朧的月色下,她瞧不清楚那人的眉眼,卻能瞧見他高挺的鼻樑和由於緊張微微抿起的嘴。
好似有幾分熟悉。
趙筠元的思緒漸漸清明,她下意識開口道:“你……”
那道身影似乎一慌,很快背了過去,方才還能瞧清楚的模糊面容也徹底隱匿於夜色中。
趙筠元見他要離開,連忙叫住他道:“等等。”
那人腳步頓住,趙筠元又有幾分悵然道:“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也不好奇你的身份,只是……總覺得你有些熟悉,近日發生的事情有些多,你可否陪我聊聊天?”
縱然不知曉這人身份,可趙筠元至少能確定,這人對她是沒有惡意的。
若是他真有動手的心思,憑著他這進出永祥殿如無人之境的本事,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趙筠元也是易如反掌。
既然他不曾這樣做,便是沒這心思了。
那人顯然不曾想到趙筠元會這樣說,但他還是停了腳步,這便算是給了答案。
趙筠元知曉這人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必然不會開口說話,於是也沒有等他應答,只自顧自地開口道:“我瞧不清楚你的模樣,也不知你是哪裡人,不知你可否去過北岐?”
隱匿於夜色中的人不曾給出答案,趙筠元也沒有當真要他回答的意思,又接著道:“幼時我便聽聞北岐是個極為熬人的地方,後來當真去了,才知傳聞不虛,那當真是個苦寒之地,尋常地方只是冬日落雪,而北岐,就連夏日裡,都有飄雪的時候…
…”
說到這,趙筠元下意識搖了搖頭,“或者說,那兒根本沒有四季的說法,一年到頭都是漫長的冬季,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怎麼也瞧不見盡頭。”
那道背影微微動了動,好似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什麼也不曾說。
趙筠元沒有發覺什麼,她垂下眉眼,唇邊的笑意卻帶著幾分苦澀,“可是你知道嗎?那樣冷的北岐,卻開滿了梅花,它們就好似從枯樹枝中生長出來的一樣,即便是無人之處,也依舊展露出無限生機來……”
話音落下,依舊是寂靜一片的沉默。
趙筠元默了片刻,大約是覺得自個與一個甚至都不知道身份的人說這麼多實在有些好笑,便又嘆了口氣道:“抱歉,讓你聽了這樣多不知所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