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關鍵的是他必須親自找到另一個仙家。
“總爺,鱷魚!”
雷公嘴身後一隻黑魚一樣的手指指向不遠處的江面。那隻手的指尖睜開了一隻小眼睛。
孤島 三(3)
雷公嘴看得真切,那隻開張的齒形大嘴正逼近一隻雙目緊閉的頭顱——一隻陌生的頭顱。
雷公嘴手裡的雙齒叉“哧”地一聲輕響,衝向了蟹殼青色的鱷魚,如同蛇的舌頭“哧”地叉向盯著一隻蝗蟲的青蛙。三里場在一步一步向文廷生的小舢板逼近。文廷生已經能夠看到旺貓兒橫在江面上抽筋痛苦前合後仰的身影了。眼下是捕捉河豚的好節令,開春的日子河豚浮出水面曬太陽,只要你用竹竿一碰,它就氣鼓囊囊地漂在水面詐死,用不著你下網垂鉤,你只消坐在船頭,一隻手消消停停地把魚往艙裡拿,比你跟在新娘子後頭搶光緒元寶還利索。河豚肉鮮嫩無比,鮮得你舌頭在嘴裡打哆嗦。但河豚吃不得,眼和血都是劇毒。可揚子島人不在乎。揚子島的人不論老幼都有拼死吃河豚的精神,更有拼死吃河豚的精明。天底下,吃河豚成了揚子島的事。再毒的河豚,到了揚子島人的手裡,就變得如同鯽魚、黃鱔一樣保險可靠。文廷生的小舢板漸漸靠近了捕河豚的漁隊,但他突然注意到,漁船不像往日那樣三三兩兩漂在江面,幾十條漁船裡三層外三層在江中圍成了一個圓圈,歡快中夾雜著恐怖意味的叫聲江浪一般起起伏伏。——出事了!文廷生的腦海裡閃過一道雪亮的閃電。——這顯然不是平日打魚的船形。近日來文廷生始終有一個預感,也可以說一種渴望,這世界要出點什麼事情。——你很難說得清預感和渴望之間有時誰為因果。
是的,出事了。一條少說也有四百斤重的鱘魚被十幾條大網團團圍住。鱘魚鋥亮巨大的身軀在江浪裡洶湧澎湃。所有的漁人手忙腳亂亂成一團。女人們帶有原始氣味的叫喊像一條條繩索把一切弄得更加紛亂如麻。這條鱘魚最初出現在漁網裡時所有的漁人欣喜若狂。不要說娘兒們,就是每一朵浪花上都鋪著腳印的老漁漢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這麼華貴的鱘魚,但也就幾口飯的工夫,手把鋼叉、漁槍的漢子們幾乎全頓住了手腳,揚子島上流傳了八輩子的白龍王三太子的傳說,立即在他們呆滯的目光裡一個勁地傳遞——這鱘魚是不是三太子?巨大的恐怖立即替代了巨大的欣喜,每一張油亮的黑臉都成了怪獸,眼珠子笑盈盈的,可瞳孔裡噴出的卻是死氣。這死氣如一把鋒刀,把陽光一茬茬攔腰斬斷,一根一根鬆鬆軟軟地飄墜江面。
放了,捨不得;捉住,有誰敢?
文廷生的嘴角溢位汁液般的笑意。靈感叭地一聲在他的腦海中驟然開炸。木槳在他的手中微微顫動,這是個好機會!他對自己說,他要抹掉雷公嘴!這念頭在他心中翻騰已久,這個巨大的念頭產生於他一踩上這個孤島當天的某一個剎那——文廷生聞到了鱷魚嘴裡吐出的腥臭味。他死死地閉上了眼睛,與其說懼怕鱷魚的猙獰,不如說在等待最致命的一擊——你要是身臨絕境你一定會產生這種奇妙的心理。江浪的濤聲和孤尾藻根上原始的腐臭都已遠遁。他在等……可撕肝裂膽的致命一擊偏又欲擒故縱姍姍來遲。
他顫慄於失魄中的等待至少有二尺長的光陰。他隱隱聽到了悶悶的一聲“啪”,隨後的一切又回覆了原始的安靜。他睜開了眼,鱷魚的背上早豎著一根叉柄,叉尖的白光瑟瑟抖動。他輕輕鬆了口氣,身上的骨肉似乎失去了關聯,一同往下墜落。他感覺到幾雙大手正在他的身上向岸邊努力。半晌,他再一次睜開眼,十幾個###著上身的漢子早已在他的對面跽身而跪。
孤島 三(4)
文廷生眼裡不解的程度一如雷公嘴眼裡虔誠和懼畏的程度,一如鱷魚眼裡掙扎著的絕望的程度。鱷魚嘴巴極誇張地張大著,背脊上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