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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頁

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

小小的任南野曾經目睹那個酒鬼對任蔓雲拳打腳踢,打得她渾身是傷。

他捏起稚嫩的拳頭,哭著跑過來,錘打酒鬼:「打你打壞人你是大壞蛋」

酒鬼輕而易舉拎起任南野衣襟,往空地一甩。

任南野哐一聲,撞上梧桐樹,撞得頭破血流。

瘦弱的小孩順著樹幹跌落在地,他哭得更大聲了。

酒鬼看著地上無力掙扎的女人,啐了口唾沫,搶走了家裡所有的錢,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院子。

任蔓雲挪動著爬過來,抱住啜泣不斷的任南野,把他圈在懷裡,柔聲安慰他:「南南乖,不哭了啊。」

任南野哽咽聲逐漸變小,他顫抖著身子,將小腦袋埋進任蔓雲的頸窩。

「好孩子,」任蔓雲親吻任南野的額頭,眼睛,鼻尖,面頰,小手。「親親就不疼了啊。」

「媽媽也不疼,」任南野抬起髒兮兮的小手,擦去任蔓雲眼角的淚水:「南南很快就會長大長高了,變得像梧桐樹一樣高,就能保護媽媽了。那個壞人再來,我就把他趕走。」

任蔓雲笑著,眼角卻濕了。

後來,任南野才知道,那個壞人是他的外公。他好色又爛賭,還有酒癮,打跑了老婆又打跑了孩子,臨老,誰也不願意照顧他。

他的三個兒女中,任蔓雲是最好欺負的那個。

為了躲避外公的糾纏,任蔓雲帶著他搬了家,他們從邊遠的小鎮逃到了z市。

但似乎從搬家之後,任蔓雲就像變了一個人,她溫柔的時候越來越少,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任南野打破了碗或者玻璃杯都會挨一頓揍。

任蔓雲打得很兇,冷靜下來後又流著淚跟他道歉,親吻他的額頭和小嘴巴。

任南野5歲那年,任蔓雲做了個決定,她要送他去孤兒院。

「南南,媽媽生病了,很嚴重的病,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治療,」任蔓雲雙眸瑩亮,跟他講,「我保證,病好了我就回來接你。」

她笑得那麼漂亮,她有一張隨時都會破碎的臉。

「媽媽你不要南南了麼?」任南野對著這個又恨又愛的母親,慌忙地去抓她的手。

任蔓雲揉著他的後腦勺,笑他:「媽媽怎麼可能不要你呢,傻孩子。」

任南野以為自己又惹任蔓雲不高興了,忙低著頭道歉,「我再也不調皮了,不要、不要趕我走。」

任蔓雲把他攬進懷裡,眼淚無聲的濕了一臉。

那晚媽媽特別溫柔,她煮了一頓香噴噴的餃子,但第二天,她還是把任南野送進了孤兒院。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她堅持要送我走,我曾經怨過,恨過,就是想不明白。」碾成粉末的藥片將任南野的指尖染成一片雪白,他嘆了口氣,輕得像一縷風。

他說:「直到我讀大學那年收到一封信,我媽寄給我的,那會兒她剛剛過世。她在信裡告訴我,她有家族遺傳的間歇性精神病。自從外公來家裡鬧過幾次以後,她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慢慢的變成了躁狂症」

他從來沒恨過那些拳頭和棍子,他怨的是媽媽為什麼拋棄他。

親情的缺失永遠無法彌補,無論後來是否長大成人,是否鮮花簇擁,但那個黑洞永遠都在心底的最深處,日日夜夜都刮著狂風。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它存在於你的身體裡,像一場漫長的感冒,一點小疼小痛,不會癱瘓,不必截肢,但它時刻都在,以暴烈的方式佔據著你的生命。

任南野攤開指尖,風把那點白沫吹沒了。

「她在信最後說,這個病可能也遺傳給了我,要我記得去醫院做個檢查。」

任南野轉身,與宋玉風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