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又是送飯的時候。
獄吏舀了一大碗粥給他,看著牢中那個消瘦得快不成形的少年人,嘆氣笑道:&ldo;郎君,你也吃點吧?雖說你錦衣玉食長大,吃不慣咱們牢獄的飯。但是吃了才有力氣啊!你這總不吃飯,哪天被打死了,你才該後悔。&rdo;
李二郎睜開了眼,面無表情。他在牢中住的時候久了,人也瘦了一大圈。身上不知道多少傷口,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不一而足。清瘦的少年嚴於律己,日日在牢中反省,也不跟人說話。但他這次紆尊降貴地開了口,&ldo;多謝小哥,我會吃的。&rdo;
小吏搖搖頭走了。
小吏心想:真不愧是李郡守家的小子啊。李郡守來了幾次牢獄,那種不喜說話的脾氣,大家都看出來了。除了一開始可能是情緒激動,諷刺了李二郎半天。之後的探監,李懷安開口都開得非常少。
然後李信也不說話。
這兩個父子,都快是用眼神來交流了。
過了半刻中,小吏來收碗,發現粥只被對方抿了一口。他又勸了幾句,李信居然說&ldo;我在練闢穀&rdo;,弄得小吏臉色古怪。因為陛下通道,他們這些個百姓,對道教,大都抱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闢穀什麼的,和陛下那煉丹,荒唐程度,好像也差不多吧?李二郎用陛下當擋箭牌,小吏無話可說。
李懷安說李信誰都不信,李信之後認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他覺得自己的本性並沒有什麼問題,正是這種謹慎,才能讓他平安活到現在,活到等到李懷安出面救他的機會。也許他走得過了,應該適當地相信別人的能力……李信這次,便試探著去把砝碼壓在了自己這個父親身上。
但他在牢中同樣謹慎。
無論蠻族人還是程家人,都恨不得他死。長安更是程家人的地盤,想要他不露痕跡地死在刑訊中,總是有辦法的。
李信一直提防著這個。
他把自己那無法無天的脾氣收斂了不少,牢獄的獄頭等人,還以為這個少年本性溫和,殺人確實是衝動行為。每天各種刑罰後,大家簡直同情他。這裡不是會稽,沒人知道李刺頭的大名。還以為他錦衣玉食,還以為他就是真正的李二郎……
李信也不怎麼動牢中的飯菜,唯恐對方下毒。為了減少耗損,他只好每天少說話,少動作。牢中生涯,硬生生把一個能說愛笑的少年郎君,變成了一個連皺眉都覺得浪費體力的小郎君。他整天無表情,不吭氣,別人還以為他是沉默寡言的少年郎呢。
雖然也許是自己多心,但是李信還是堅持了自己這個做法。
晚上,他一貫的餓得睡不著。突然聽到牢門外有了人聲,他也不在意。一股煙從外吹了進來……李信凜然,自覺地閉氣。他對這種小人物的作風非常熟悉,在覺得不對勁的第一時刻,就屏住呼吸,沒有吸入多少氣體。
外頭有人輕叫他,&ldo;李二郎?李二郎?&rdo;
李信想:哦,陌生聲音。沒聽過。
他仍然靠牆而坐,沒有睜眼,作熟睡樣。
外面停了一會兒,李信再聽到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聲,&ldo;李二郎,別裝睡了。舞陽翁主怕你在牢中吃的不好,央我們趁晚上點了香,給你送些食物來。已經買通了獄頭了,有整整一刻鐘的時間,你快起來,別睡了!&rdo;
舞陽翁主?!
李信面色慘白中,忽然心口發抖,眉毛輕顫,便要睜開眼。
而牢外,陰森月光下,兩個被程家派來打扮成小廝的死士冷然看著牢中李信。死士等著李信中計,等著在今夜殺了李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