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一腦門子問號。 &ldo;那天你在學校受了氣,回家就把自己關在廁所裡吐。&rdo;男人修長的手指彈了彈菸灰,眼神虛渺,像是被回憶滲透,&ldo;你小時候不愛哭,有多大委屈都掉不出來眼淚,就只會抱著馬桶吐,不像現在,水做
的一樣,動不動就流眼淚。&rdo;
唐言蹊抿著唇不言不語。
他說得倒是真的。
認識陸仰止之前,她都沒發現她其實也是個有眼淚的人。
&ldo;我本來打算坐長途車到隔壁省,再轉夜裡的火車離開,車剛開到高速路上,你就打電話說你想吃我做的魚,讓我馬上滾回去給你做飯。&rdo;
女人漂亮的五官先是僵硬了下,而後漸漸變得糾結。
她想,她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天了。
那天她在學校裡被人說是沒爹沒媽的孩子,一氣之下和人打了架,放學後卻發現墨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接她回家。
她以為他在家做飯,就直接回了家,抱著馬桶乾嘔了好一陣,出來卻發現房子裡空空蕩蕩的,廚房裡也沒人。
當時心裡就搓起了火,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把他這一通罵,最後撂下一句:&ldo;我餓了,半個小時之內你要是不回來做飯,我就弄死你!&rdo;
半個小時,他沒回來。
一個小時,他還是沒回來。
小小的女孩就這麼神色麻木地坐在空無一人的別墅裡,帶著自己的滿心委屈,等到了深夜。
門鈴終於響了。
唐言蹊開啟門,都沒有抬頭看他,直接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ldo;你他媽還能來得再慢一點嗎?老子要餓死了!&rdo;
她的手在抖,她的眼眶紅了,她想說的是,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太肉麻,說不出口。
這一個巴掌甩過去,震得她手掌心都疼。
正如眼下,她被指甲摳爛的手掌心正被男人慢慢溫柔地按摩著。
唐言蹊突然就很不自在地抽回手,看到他百川入海般平靜恢弘的表情,咬住了唇。
那一年的深夜,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寒風裡,拎著一條可憐巴巴快要被凍僵的魚,抱歉地朝她微笑說,&ldo;對不起,言,我回來晚了。&rdo; 如果她沒有直接甩了一個巴掌轉頭就走,如果她稍稍抬眼看到他的滿臉通紅和滿頭大汗,如果她在他脫鞋時看到他被磨得快要爛掉的鞋底,便不至於到如今才想通,從幾十公里的高速路上一路冒著風
雪狂奔回來,是什麼感覺。
她的心驀地縮緊了些。
男人看著她的表情,也笑了,&ldo;怎麼,感動?&rdo;
唐言蹊伸腳踹了他一下,冷笑,&ldo;少他媽的說屁話。&rdo;
墨嵐是何其瞭解她。
越是心軟,就越是嘴硬。 他抽了一口煙,繼續道:&ldo;第二次是你又大了些,你爹媽給你請了新的保姆,在學校,和同齡的孩子打架,沒有一個人打得過你。我覺得你差不多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誰知道你又跑去和街頭的混
混的打架,還差點被人家一刀幹得把命搭進去。&rdo;
唐言蹊眸尾收緊,褐瞳裡忽明忽暗的有光掠過,&ldo;你說的是……&rdo;
她救顧況的那一次。
本來他打算最後一次送她回家,然後正正經經體體面面地告個別。
誰知道半路她那缺席多年的正義感突然爆棚,跑去救了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甲。
那可是個欠了一身外債的孩子,四處躲債,在他們那一片都有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