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大眼瞪著小眼的時候,一個小販模樣的矮瘦中年佝僂著腰身走到了柳塵的身邊,皺著滿臉褶子的老臉,嘿嘿直笑。
“沒下雪啊?”柳塵頓時摸不著頭腦,但是心中卻是警惕了起來,近日來發生的一切,讓他不得不時時警惕,誰曉得這長安城又會出什麼亂子,小心無大事。
“怎麼沒下雪?”那小販稍稍湊近了柳塵的身邊,伸手按在了柳塵的桌上,剛好被碗擋住,讓小和尚看不清他手掌之下藏著什麼,“記得下雪別帶傘,帶刀!”
原本柳塵幾乎都要暴起反抗了,沒想到那小販一臉憨笑的說完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便深深的看了柳塵一眼,轉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擁擠的人群之中。
“塵哥兒,那誰啊,有毛病吧!”小和尚伸著腦袋望著那人的背影,臉上全是懵的。
柳塵沒有回他的話,那一低頭間,他看見了小販留在了桌上的那張字條,字條不大,躲在盛滿了豆腐腦的陶碗下邊兒,上面寫著:“開宴一個時辰,提前離場,有人接引,帶刀之後,見東南火起,行動!”
第二十五章:遙看青山又遮雲
天啟十二年的第一天。
萬里晴空,春雪初融。
一清早,朱雀門外,便走來一個青衣男人,那人長得很高,很壯,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眸,如同星海,乾淨而又深遠,他兩鬢微白,滿面滄桑,一頭灰白的髮絲被挽成了一個道髻,簡素的一個黃楊木製髮簪鑲在上面,整潔而又無華。
那男人穿得比路人都少,單薄的青衣正隨著微風,飄擺著衣角,他背後揹著一個劍鞘,一個破舊不堪的劍鞘,斜插在肩膀之上,那鞘中利劍,卻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站在城樓之下,男人稍稍抬頭,深邃的眼眸望向城門的最高處,他的臉上沒有情緒,卻是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從他身上所散佈出來的那一抹悲涼。
城門最上面的石牆之上有一把劍,劍身完全嵌入了石牆裡面,只留下一截古樸的劍柄,經過了無數個歲月的洗禮,那劍柄,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模樣,變得有些面目全非。
青衣男人依稀記得,十多年前的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就站在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一樣的揚起頭來,淚流滿面的望著城牆上那雙空洞的眸子。
他記得那一天,所有人都是那般的冷漠,那種讓人心底發寒的冷漠,至今想起,都是心有餘悸,讓他的心臟,抽搐不已。
就在那一天,他飛身取下了城牆上的那顆面目全非的頭顱,就在那一天,父親送給自己的寶劍,被自己含怒之下死死的釘在了城牆上面。
十多年了,無數個夜晚,那雙空洞迷茫的雙眼,讓他徹夜難眠,他很想對著那雙眼睛說點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無語凝咽。
“我叫柳遮雲,我來,只是為了帶走我兄長的屍體!我不恨誰,也不埋怨誰,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變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想要躲起來,好好的想一想,人心到底為了什麼而存在。”
一晃十多年,當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變成了華髮已生的不惑流年,作為藏兵谷鑄劍峰的峰主,作為天下第一神匠,作為新晉天璣榜天下第三,他柳遮雲,回來了。
帝都長安,春風依舊,斯人已逝,魂斷江湖風雨路。
“三爺,陛下已經在甘露殿等您了!”柳遮雲身邊的內侍見他呆立良久,忍不住輕咳一聲,把腰彎得老低老低道:“請吧!”
“嗯。”柳遮雲微微一笑,從那劍柄上收回了目光,這便輕輕點頭,跟著內侍的腳步,朝著皇宮裡面走去。
九曲十八彎,走過了一條有一條或是寬闊,或是狹窄的青石板路,穿過了古色古香卻又大氣磅礴的御園走廊,柳遮雲卻並沒有太多的心情去欣賞這座人族最宏偉的宮城,他的步伐很穩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