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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圖片展籌備過程中,哈達耶夫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為我們提供了大量資料,還專程跑了兩趟旅順基地,找來幾部電影複製,在南臺戲院(現改為友好劇院)放映,以增加人們對蘇聯社會的瞭解。基輔大學歷史系畢業的哈達耶夫具有良好的文化素養,通常他都在圖片展覽現場,彬彬有禮地與參觀者交談,回答人們提出的各種問題,很隨和的樣子。他慣於用“中國兄弟”泛指一切參觀者,但兄弟之間也有很多忌諱,如海參崴必須是符拉迪沃斯託克,庫頁島必須是薩哈林島,否則,哈達耶夫便要“遺憾”。
風從北方來(4)
這期間有一件事對我很重要。大概是宣傳週結束的前一天吧,我在展覽現場和羅蘇維談論中國古典文學,那天心情不錯,談起來滔滔不絕。我拿《 聊齋志異 》與《 閱微草堂筆記 》進行比較,認為蒲松齡談狐說鬼都是好文章,而《 閱微草堂筆記 》就等而下之了,大學者紀曉嵐實在不該去弄那些小故事,讓自己露怯,據我看,那些講給皇帝聽的小故事幹巴巴的,通篇是臆造的瘢痕,一看便是說瞎話,也就唬唬不出宮廷的皇上。我不知道羅蘇維聽懂了沒有,她專注地望著我,或莞爾一笑,說:“是嗎?”我受到鼓勵,越發興奮起來,索性又拿法國文學胡說一通。後來便有一個人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他偏著腦袋聽我說話,還不住點頭,顯出十分虛心的樣子,似乎我的交談物件不知不覺已經轉移到他那邊去了。後來發現他在記錄,這就有些不對勁了,我講得再精彩,也屬於即興發揮,他這麼偷聽讓人很不舒服,何況他還要記下偷聽的內容,於是我停下來,斜睨了他一下。那人趕緊站起來跟我熱烈握手:“吳朝暾,《 唐河報 》的記者。”那人提了一下斜在肩上的皮帶,便有一個照相機被提到胸前,“您就是李廣武同志吧,如果方便,我想和您談談。”
我正講得起勁,被他橫著插進來,感覺有些掃興,耐住性子問他想談什麼。吳記者說他正在辦一個叫“唐河英雄譜”的欄目,想找一點“素材”。“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吳記者說,“李同志是唐河第一個一級戰鬥英雄。”
“你們搞錯了。”我說,說完自己也嚇了一跳,我努力鎮定下來,“寫唐河英雄,你該去找土生土長的唐河人,他們才能代表唐河。”
“李同志真謙遜。”吳記者摘下肩上的相機,不由分說便給我拍照,閃光燈閃了一下,他說老李你別動,配合一下,便換個角度又拍了一張。“你剛才講得真精彩!”吳記者收起相機,搬一把椅子坐在我對面,“想不到李同志對文學還挺有造詣的。”
“朋友之間隨便聊聊。”我說。
“不對吧,”吳記者看看羅蘇維,“剛才聽你們評價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見解很獨特嘛,我還沒聽說有誰對巴爾扎克的作品持批評態度。”
“巴爾扎克是個大作家,但不一定是個好作家,”羅蘇維說,“我們學校的女生都不喜歡巴爾扎克。”
“中國的女學生真厲害!”吳記者說,“連*都要看巴爾扎克,你們居然說不喜歡!”
“這就是女學生和*的區別。”羅蘇維拿起桌子上的一沓資料走出蓆棚。
這位吳記者矮墩墩的,雙眼之間距離很寬,每當我說話的時候,他便偏起腦袋,把一隻耳朵對著我,彷彿有重聽的毛病。這人給我的印象是沒有多少城府,很皮實的樣子,一看便是不設防的那種人。聽說他和孫晉是同學,透過民政部門介紹,他掌握了我的一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