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使。
愛是愚蠢的,以至於讓平日裡瑣碎的事物都變得美麗;而戀人之間的思緒和行為更是愚蠢的。但是,以生活瑣事作為評判愛情的標準畢竟是荒謬的,因為功利主義讓我們的眼睛只專注於那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以及短暫的利益上,從而忽略了背後那偉大、永恆的愛的真諦。寂靜的仲夏之夜,夜鶯的歌聲比所羅門王的智慧更有意義。
進入圖書室之前,在入口處的小玻璃房裡,管理人員對我們進行了檢查,我將手杖交給一個禿頭僧侶保管,並換取了一張護符,然後我們就進入了龐大的圓頂圖書室。
我經常這樣想,假如能將某種具有高度防腐功能的物質——比如甲醛——這種致命的蒸汽注入這個大廳,那麼這裡所有的藏書和書呆子都將被儲存,成為博物館另外一道流傳於後世的人類學風景線。毫無疑問,除了這個地方以外,全世界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聚集這麼多怪胎的地方了。但是最讓我們好奇的是: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當那隻巨大的鐘表(專門為近視者設計的大鐘)敲響關門的鐘聲時,這些人又會去哪裡呢?就像那位滿臉愁容,走路的時候螺旋形的捲髮不停跳躍的紳士;或者那位身穿牧師黑衣,頭戴圓頂禮帽,猛然回頭會把人嚇到的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其實是一位婦人,他們都將去哪裡呢?這些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人,也許他們會在閉館之後,消失在博物館陰暗的角落,然後躲進古老的石棺裡,或者木乃伊的棺材裡,直到天亮?也許他們會抱著書本,在書架之間的空隙裡匍匐爬行,整夜沉浸於皮革和紙張的香味裡?誰也不知道!而我只知道,與那些怪人相比,露絲·伯林漢就彷彿是另外一種生物,幾乎可以與少年安提諾烏斯的頭像媲美——原本被安放在羅馬戰神雕像當中,後來被移開了;她就彷彿是一尊神祗雕像,被立在了擺滿面目猙獰的野人畫像的畫廊之中。
“我們從哪裡開始?”找到座位之後我問她,“要先看看目錄嗎?”
“不用了。我的手提袋裡有借書證,想要的書就擺在‘珍藏書’那裡。”
我將帽子放在了皮革書架上,然後刻意把她的手套也放到了上面——多麼親密的暗示啊!接著更改了借書證上的數字,便一起往“珍藏書”的方向走去,開始了今天的工作——一個無比快樂的下午。我在光滑、油亮的皮革書桌上迅速抄寫了兩個小時的文字,這兩個小時是那麼的幸福甜蜜。我彷彿進入了一個既新鮮又奇特的世界,那裡有愛、有學習、有互動,還有死板的考古學,這個世界奇特詭異到了極點,卻又無比甜美。在這之前,歷史對我而言是一門非常深奧的學科,就像著名的埃及異教徒法老——阿孟霍特普四世,他推翻了埃及傳統的多神信仰,主張只尊崇太陽神,並且還將自己封為神,因此遭到了埃及人民的反對。但是在這之前,阿孟霍特普四世對我來說只是個名字;還有西臺人,他們是一個擁有神秘居住地的種族;至於寫有楔形文字的泥板,對我而言也不過就是適合鴕鳥口味的粗糙的化石餅乾。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我們並肩坐在一起,她在我的耳邊輕輕說著那段混亂不堪的歷史,緩緩飄來的耳語美輪美奐。(因為圖書室內禁止交談,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親近的接觸。)古埃及語、巴比倫語、阿拉姆語、西臺、孟斐斯、哈瑪、密吉多……我興奮地將這些全部抄寫下來,希望她再多說一點兒。但是有一次我失態了,那個表情嚴肅,像是苦行僧的神職人員經過我們旁邊時,鄙夷地看了我們一眼,很明顯他以為我們正在圖書室裡調情。或許這位牧師也正在對我耳邊溫柔的聲音遐想聯翩呢!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而我那美麗的工作夥伴,此時已經將手放在書上,微笑中帶著譴責的意味看著我,然後繼續讀了起來。她工作起來的樣子,就像韃靼人一樣嚴肅兇狠。
有一個時刻是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