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圓:「他似乎過得一直很不快樂,一直在生病,一直操持國事,後來滅國之罪也到了他身上。他經歷了那麼多的苦,卻好像依然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終點。世人讚譽他的時候,其實也不是空穴來風。
「明明大家都嘆息滅國,但是好像誰也不忍心責怪太子羨。因為他已經做了很多了,大家都看在眼中。世人好像給了他疑似公允的評價,但他依然很不快樂,依然贏得了那樣的結局。
「聽說他是悶棺而死。那樣是不是格外痛苦?」
晏傾睫毛顫動,目光平平望著遠方。
悶棺而死的痛苦嗎……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時間一旦流走,一旦過去,他的呆病會帶走所有的感覺。
晏傾說:「他也許沒想過那麼多,也許根本不痛苦。」
徐清圓搖頭:「我雖然對他有些怨,正如我怨我爹一樣。但有時候我也不是那麼不講理,我覺得,即使太子羨還活著,他也應當不會復國。世人應該放過他的。但是他當年若是活著多好,他活著會是另一番景象。」
晏傾眼睛顫了顫,袖擺微揚,並未言語。
徐清圓:「清雨哥哥你覺得呢?」
晏傾沉默很久。
二人在街上走,好久徐清圓才聽到他回答:「如果真要有人死,死太子羨一人,換其他所有人可活。死便死了,也無不可。」
徐清圓停下腳步。
晏傾回頭看她。
她盯著他眼睛半晌,伸手輕輕將他袖子握緊,攢於手中。她心中憂懼,又刻意藏住。
清圓望著他:「幸好你不是太子羨。」
一片水落在晏傾睫毛上,他目光迷了一瞬。他沒有看清她的神色,隻影影綽綽間看到周圍百姓人家亮起的火燭,煙火人間甚美。
徐清圓的聲音落入他耳中:「我捨不得你。」
那片水化掉,晏傾眼前重新清明。他臉頰不受控地繃了一下,心頭也重重被擊。
他立在街市繁華中望著她,見她仰頭託手,驚喜而笑:
「清雨哥哥,下雪了。」
晏傾只沉默看著她——
到底經歷多少苦難,捱過多少艱辛,才能求得後半生的順遂?
他早已不想那些,不需要那些了。
他在神佛前許願,將他所有的運氣,給予他心悅的女子吧。她想要什麼,便給她什麼吧。
他不能身隨她側,不能伴她長行,卻依然希望她過好這一生,和他完完全全地不一樣。
詩無寐21(會娶徐清圓,夫唱婦隨?)
韋浮從老吏頭冰寒的茅宅出來後,天地至白,正逢大雪。
他非常冷漠地吩咐衛士將死人草草埋了,就負手向驛站走去。這裡死了一個人,少了一個人,對於範陽整個官署機制來說,卻都不重要。
不會有人為老吏頭伸張正義,不會有人來質問韋浮發生了什麼事。
人命輕賤,如何如何。
韋浮負手走在雪中,漫漫清雪覆著他冷薄的容顏,將他襯得更如一尊冰人般。殺人讓他覺得噁心、骯髒,這雪越來越大,卻無法掩藏他的罪惡。
他袖中的手捻著一片薄薄的泛黃的、快被腐蝕的紙片。那紙片像是從什麼上面撕下來的,是一個公章。
韋浮辨認許久,才認出那公章上的一個「喬」字,其他字跡都已經模糊,看不清了。想那老吏頭將這紙片藏於自己的身體中,用來當保命手段,最終卻仍為這紙片而死。
若是知道遲早是個死字,若是早知韋蘭亭的兒子是如此一個目無法紀的瘋子,他當年可還會夥同其他那些人,造成韋蘭亭的溺水而死?
雪落在睫毛上,韋浮低頭微笑。
「師兄,你回來了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