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棠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坐著。反正虞家破落已久,又沒個遠親近鄰,如今也用不著這長子前去招待弔唁賓客。
所以他可以盡情的發呆,一滴眼淚也沒掉。
阮明志沒經過喪事,此刻他惶惑的站在虞幼棠身後,覺著自己說話不好,不說話也不好,長久的無所適從;而白重陽拎著個箱子站在更遠處,也是一臉的恐慌茫然。
虞幼棠一夜沒睡。
他是打算為虞嘉棠守靈的,可是熬到半夜就有些神昏力竭。阮明志把他扶到鄰近屋中躺下,將他身上罩著的孝袍孝帶子等物也都解開,又讓僕人端些熱湯水過來。
虞幼棠躺不住,坐不住,站也站不住,看起來麻木而不安。阮明志見狀,只得餵他吃了兩粒安眠藥,希望可以讓他老老實實的安睡片刻。
虞幼棠吃了藥,可是並沒能入睡。眼看著窗外漸漸透出了曙光,他忽然對阮明志輕聲說道:&ldo;一會兒讓重陽出去一趟,給老二那邊再發一次電報,讓他回來。&rdo;
阮明志點點頭:&ldo;嗯。&rdo;
虞幼棠心知單憑自己的力量,是絕難查出殺父兇手的‐‐況且查出來又能怎麼樣?他有那報仇的本事麼?
於是他闔下眼皮,終於擠出了小小一滴眼淚,未及滑下面頰,便自行乾涸了。
虞家的長子沒出息,虞嘉棠是白死了。
虞幼棠苟延殘喘似的掙紮起身,按照禮節規矩,開始操辦父親的喪事。
所幸他手頭正是寬裕,家裡還有幾個伶俐僕人,總能把這葬禮勉勉強強的進行起來‐‐他並不惜錢,本來家裡沒人,已經是冷清之極,面子上還不儘量做的好看一點?
外人不來捧場,他就得自己想法子做出一番熱鬧,讓虞嘉棠走的不要太寒磣。
虞幼棠累的快要嘔血,然而金光耀沒來,虞光廷也沒來。
老僕不讓虞幼棠去見虞嘉棠,因為怕嚇著大少爺。及至出殯哪天,有人想法子把虞嘉棠那頭臉收拾了一下‐‐腦袋都被子彈打爛了,想要恢復成人模樣,也難。
虞幼棠沒有細瞧虞嘉棠最後一眼,直接就命人蓋了棺。他心目中的父親永遠是英俊不凡的虞司令;而小樓裡苟活多年的傻子、棺材裡那面目全非的屍首,都和他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他有點怨金光耀,怨他不過來幫忙‐‐大概對方的確是很忙的,不過在這個非常時期,他應該過來瞧自己一眼。
至於虞光廷‐‐他對這個弟弟是毫無指望了,只希望將來能找個地方把這傢伙養起來,萬萬不要再讓他出去給自己丟人現眼就是。
把虞嘉棠下葬之後,虞幼棠在老宅裡又休息了兩天。
金光耀總也不來,這可真是讓他日漸氣憤了。
他有心和對方賭氣,所以也不主動返回;金家跟來的那幾名青年卻是等不下去了,日日過來陪著小心催促:&ldo;二老闆,咱回去吧?您這也出來好一陣子了,大老闆那邊沒動靜,怕是不能過來啦。&rdo;
虞幼棠做長袍馬褂打扮,還帶著孝。袖著手坐在床上,他輕飄飄的答道:&ldo;你們先回去吧,我這裡不急,留下來再住兩天。&rdo;
幾名青年思索了一下,暗想自己是大老闆專門派來跟隨二老闆的,如今若是這麼私自回去了,定然落不到好果子吃。
那就一起在這荒涼寂寞的老宅子裡混下去吧!
虞幼棠失魂落魄的混下來,前幾天心中空蕩,倒也罷了;後幾日他漸漸恢復神智,忽然覺出了不對勁。
天下人都能忽視忘懷他,唯有金光耀是絕不會的。自己這邊死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