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眾人面面相覷, 半晌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附和。
跟蘭妃一起來的明柳猛地一下朝他看去,本能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下一秒,便被蘭妃咬著牙瞪了回來。
這一幕如同一場噩夢, 從文清辭穿書的那天起, 便不斷地在腦海中預演著。
現在,噩夢終於成真了。
或許現實與噩夢唯一的區別便是,此時溢滿文清辭心臟的情緒並不是恐懼,而是愧疚與酸澀……
文清辭的心已無知無覺, 只剩肌肉記憶, 支撐著他說完這番話。
表情也是程式化的微笑與溫柔。
“陛下的日常用藥,基本已經定下,暫時也沒有了試藥的需求。”文清辭淡淡地說。
“……愛卿所言極是。”皇帝終於心滿意足地緩緩笑了起來,這一瞬間,甚至就連一直困擾著他的頭疼之症, 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寶劍鋒從磨礪出,大皇子上戰場歷練一番,也能更加成熟。”他沉聲道。
說著,皇帝的目光便從人群中滑了過去。
在被他看到的那一刻,就連三皇子的腿,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謝觀止被送到皇寺, 雍都暫時沒有他的事。
那麼下一個人……會不會是自己?
殿上鴉雀無聲。
殷川大運河的事, 當年就被壓了下來。
此時殿內的絕大多數人,都對此毫不知情。
雖然已有謝觀止的事情在先, 可……那畢竟也算是事出有因,而且謝觀止只是被幽禁皇寺而已。
他們眼中的皇帝, 仍是過去那個“賢明之君”。
誰也沒有想到, 皇帝會這樣突然地做出如此離譜的決定。
賢公公略為生硬地笑了一下, 開口打破了寂靜:“陛下果然思慮深遠……如此一顆嚴父之心,大殿下應當多多體諒才是。”
剛剛為皇帝診完病退下的文清辭,背對著所有人低頭站在最前方。
聽到賢公公的話之後,他終於從方才的麻木、空白中回過了神來。
接著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文清辭忽然覺得,原著中皇帝早死,對他而言算是一件幸運的事。
而原主悲慘甚至可怖的結局,也算有跡可循。
『嚴父之心?應當是狠辣之心才對吧?害死天下那麼多人,多一個謝不逢,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區別……有這樣一個父皇,耳聞目染下,謝不逢會養成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性格也不奇怪。』
『……除了我以外,謝不逢更應該殺了你才對。』
『病死的結局真是便宜你了。』
文清辭終於壓抑不住惡意。
他的聲音極冷,甚至沒有絲毫的語調起伏。
此時皇帝的心裡,只有心願已了的欣喜,與放下大石頭的輕鬆。
而其餘人則全忙著震驚,或兔死狐悲。
大殿上實在太過安靜,靜到文清辭心中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落在了謝不逢的耳邊。
少年不可置信地朝他看了過去。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頃刻間被迷茫所填滿。
……文清辭他在說什麼?
“心狠手辣”“睚眥必報”這就是他心中的自己?
甚至,他一直覺得自己會殺了他?
文清辭的話像一桶冰水,毫無預兆地從謝不逢的身上澆了下來。
剎那間寒氣四溢,令少年無所適從。
十七年來,謝不逢第一次恨自己能聽到人的心聲。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母妃曾形容自己是一塊暖不熱的石頭。
相比起自己,明明文清辭才更像那塊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