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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已經有了一點感覺——他的身體恐怕大不如前。

脈已經診完,禹冠林緩緩將手放了下,他起身向皇帝行了一個禮,便想要退到一邊去寫診籍。

沒想剛退後半步,便忽然被皇帝叫住:“若朕沒有記錯,愛卿父親也曾是太醫?”

皇帝怎麼突然有閒工夫和自己閒話家常了?

禹冠林心中不由一驚,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假裝驚喜,且誠惶誠恐地回答:“正是如此,陛下沒有記錯,臣家祖上世代行醫,不僅父親太醫,爺爺也曾是太醫。”

“哦……那你所會醫術,均是世代家傳?”皇帝慢悠悠地問。

皇帝今日的聲音太過沙啞,禹冠林也無法聽出藏在這話裡的情緒究竟是什麼,他只能實話實說:“只有部分是家傳,臣年輕時也曾拜過幾次師……且不管出自於何處,凡是有用的醫書,都會仔細閱讀。”

說完還暗戳戳地誇了自己幾下。

聽到這裡,皇帝終於緩緩地笑了起來。

“如此便好。”

禹冠林:“……”

老太醫的心重重往下一墜,直覺告訴他,皇帝這話可一點也不簡單。

謝釗臨平日裡說話喜歡拐彎抹角,還有借他人之口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的習慣。

但今日不知是身邊沒有旁人,還是因為病中的他實在睏倦,總算是不搞那些彎彎繞繞,直接將自己的本意問了出來。

“這麼說,愛卿應該懂得如何以血煉製丹丸了?”

這下禹冠林終於徹徹底底地被他的話所嚇住,老太醫愣在原地半晌無法動彈,只覺得殿內的寒意順著自己的腳心,直往身體裡鑽。

不過片刻,肺腑便涼了個透。

以血煉製丹丸有違倫理綱常,很少有人會這樣做,但實際上它卻是煉藥裡基礎的一項。

倘若自己說不會,皇帝恐怕也不會相信。

……但要是說了會,之後要發生什麼禹冠林連猜都不用猜。

皇帝這是終於打算用文清辭的血煉藥了。

禹冠林緩緩攥緊了拳,此時他只恨自己沒有早早將乞骸骨的事情說出,遠離雍都這個是非之地。

“愛卿怎麼不說話了?”皇帝問。

禹冠林笑了一下,他點頭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會”字。

“這便好。”皇帝笑了起來,再次將視線落到窗外。

不知何時,太殊宮裡已是白茫茫一片,窗外什麼風景都沒有,看上去格外冷清。

皇帝停頓了片刻,喃喃自語:“既是太醫,那天職便是替人診病……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法。他這般,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物盡其用”四個字著實可怕。

聽到這裡,禹冠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他的話說得凍結在了一起。

他從不冒尖,更不過問政事,但歷經兩朝,能在太殊宮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禹冠林的腦子比誰都清楚。

自從知道文清辭是藥人開始,皇帝就有了這個念頭。

一開始的時候,看著文清辭能那樣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血給謝不逢用,皇帝還在等著文清辭主動給自己以血入藥。

但後來他漸漸將這視作了一張底牌。

底牌總是要壓到最後的。

文清辭的脾氣不同於宮中太醫,他到底是個江湖人士。

強行去取血,文清辭必定不會嚥下這口氣。

屆時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未可知。

那樣的話,皇帝可就虧大了。

更別說他此前還要裝著賢明。

身為翰林與皇帝親信的文清辭,在太殊宮甚至整個雍都有著很強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