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移動著視線。
過了不知多久,這沉默寡言的山羊頭(說實話鄧肯覺得這詞放在山羊頭身上都有點違和)終於打破了沉默:“你又來了,朋友……你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變化?”鄧肯揚了揚眉毛,“什麼樣的變化?”
“我說不上來,但現在的你,似乎比之前要……令我感覺安全,”山羊頭慢慢說著,“在之前,伱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會令我困惑和緊張,我無法理解你的存在,但現在,雖然我仍不知道你是誰,但那種困惑和緊張感已經沒有了。”
鄧肯靜靜地注視著山羊頭的眼睛。
他知道,是自己這次的“辦法”生效了。
他在夜晚九點之前,透過鏡子進入了失鄉號的倒影,就像阿加莎做的那樣——而當九點之後,轉化發生,他便直接隨著倒影的變化成為了這艘“夢境之船”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他從一個“闖入者”,變成了這個夢境中的“自己人”。
多次嘗試終得成果,鄧肯找到了真正“進入這裡”的辦法,現在他在這裡的行動終於可以放開手腳了——無論是探索這艘船還是執掌船舵,或者駕駛著這艘船向那片黑暗迷霧展開探索,都不會再驚醒席蘭蒂斯,也不會再驚醒山羊頭。
“大概是因為我們終於熟悉了吧,”鄧肯笑了起來,他當然不能對一個沉睡在夢境中的心智實體揭示這個夢境的存在,便換了個說法,“這是好事。”
“熟悉?”山羊頭微微轉了轉腦袋,似乎因鄧肯的話而產生了短暫的思考,與上次見面時相比,它那種渾渾噩噩、半夢半醒的狀態貌似減輕了一點,卻仍然有些反應遲緩,“啊,這好像確實是好事……我們現在是關係更好的朋友了。”
鄧肯想了想,放棄現在就前往駕駛臺“掌舵”的想法,而是在海圖桌後的高背椅上坐了下來。
他看著正無言注視著自己的山羊頭,謹慎地問了個問題:“席蘭蒂斯現在在什麼地方?”
山羊頭轉動了一下腦袋,似乎對鄧肯的問題有些意外——它罕見地有些猶豫,在這近乎人性化的反應之後,它才慢慢開口:“席蘭蒂斯就在這裡,每一個地方。”
“就在這裡?每一個地方?能說明白一點嗎?”鄧肯皺了皺眉,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跟她談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她正處於危險中,有一群不懷好意的人想傷害席蘭蒂斯,我希望在他們之前找到她。”
鄧肯不知道自己的後半段解釋有沒有產生效果,但在片刻沉默之後,山羊頭確實開口了。
“……這裡就是席蘭蒂斯,”它注視著鄧肯的眼睛,“你已經在席蘭蒂斯體內了——你在她的思想中,你在她的回憶裡,這裡是邊境,也是腹地,但是……你不可能見到她。”
聽著山羊頭的前半段話,鄧肯瞬間有所了悟,但對方的最後一句話卻又讓他一愣:“為什麼?”
“因為席蘭蒂斯還沒有想起自己——在她把一切回憶起來之前,她便不是一個明確的存在……而現在,她不想醒。”
“你的意思是,席蘭蒂斯現在是以某種精神體的方式彌散在這片黑暗濃霧裡,因為無法形成對自我的完整意識,所以她此刻是一個無形的存在?”鄧肯立刻理解了對方的意思,緊接著忍不住追問,“那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讓我見到她嗎?或者僅僅建立交流也行。”
他記起了自己之前在這艘夢境之船上“掌舵”時的經歷,記起了那些出現在黑暗中的流光以及流光裡的聲音——他可以確定,那就是席蘭蒂斯的思想,然而那些“思想”卻好像位於另一個維度,根本不回應他的呼喚。
這一次,山羊頭沉默了比剛才更久的時間。
過了不知多久,它才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