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容溫和:“多謝殿下為天下百姓著想。”
李令歌笑而不語。
她跟隨博容而行。
起初,衛士與侍女們跟著二人,後來,衛士與侍女們懂事地遠離,也攔住那些沒有眼色的軍人。於是,這對看著十分賞眼的男女相攜著,慢慢在人群中走。
李令歌看到百姓對益州軍的感激,也看到他們被生活磋磨得麻木的眼睛。
那都是東京高臺上看不到的。
李令歌心中默想,張容……不,博容將自己誘來此地,是否就是想讓自己看這些?他希望朝廷更優待益州些?
但是大周要優待的州郡多了,益州又哪裡排的上號。東京蛀蟲們的鬥爭殺人不見血,稍有不慎就滿盤
皆輸,哪是張容……博容會遇到的。
博容根本不知道她每日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不知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付出了多少。
李令歌心中那般轉著念頭,面上卻渾然不顯。
她從博容肩頭看著天地風雪,看著百姓面容,輕嘆:“民生故如此,誰令摧折強相看?”
博容回頭:“嗯?殿下還記得這一句?”
這是他昔日教授那對姐弟時,教給他們的第一句話。
李令歌彎眸。
李令歌有些撒嬌地依偎向他:“容哥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很清楚。”
博容不語。
李令歌伸手,試探著碰觸他手指。他頓一下,卻沒拒絕。李令歌便歡喜地挽住他手臂,笑吟吟:
“我此次出京,本就是想休息休息。容哥想讓我看什麼,那我便看什麼好了。”
博容:“東京那邊……”
李令歌眼角笑微頓,不在意地說:“鬧不出大亂子的。”
她在博容面前,連李明書的名字都不想提。虛假的溫馨親暱,她心知肚明,但她想跟著博容走一遭。
她既好奇博容的目的,也要平自己少年時的愛戀。
她聽博容笑一笑:“可惜益州沒什麼好風光,但幸好冬日到了,這裡也沒什麼戰爭。若有閒暇,倒是可以帶殿下四處轉一轉。”
李令歌聲音輕幽:“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輕快地跟上他步子,被他帶著朝未知的前路走。
她從後看他面容,一點點將他與過去的張容辨認並割裂。
秀白的臉,修長的頸,窄瘦蓬勃的腰。
他真是英俊的人,真是她見過的最能將君子之風發揮得徹底的人。他說話滴水不漏,做事四平八穩,心思藏得深,誰也看不透。
這是李令歌見過的最接近完美的郎君,這是張家的太陽,東京的太陽。那是月亮永遠無法企及的光。張行簡永遠比不上他,誰也比不上這位君子。
她愛他的俊美高潔,愛他永遠的齊整與平靜。
她享受著他的理智與體面,不用受歇斯底里的崩潰與質問。
他既想保持風度,她奉陪到底。
但李令歌在同時,也想看他不體面的那一面。若是這不體面的一面,能夠再次屬於她,被她俘獲,就好了。
李令歌垂下眼。
她想:一位君子打算怎麼對待自己呢?博容還是當年的張容嗎?他還想做君子嗎?
她拭目以待。
多年以後,她終於站到與昔日老師平等的地方,可以與這位老師過招。
他說過她是他教出的最優秀的學生,也是最壞最糟糕的學生。他見過她天真的一面,也是如今還活著的人中唯一聽過她野心的人。
那最壞的學生,想試一試能否贏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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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稀涼,露珠“滴答”落在面上。
張行簡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