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衫,撥彈的十根蔥指忽地按住琴絃,頓下箏聲,跟著像只粉蝶般翩然飛到窗邊。
她探出半個身子,抬起鵝蛋臉,瞬時,眉彎眼也彎,笑渦輕輕。
“永勁,你瞧,是雲鵲,雲鵲飛回來啦,牠們唱著歌呢,你聽見沒?”
倚在門邊的年永勁微乎其微地挑眉。
他沒想去瞧,可耳邊已聽見那瞅啾鳥鳴。雲鵲帶來春信訊息,也致他的思緒一下子晃到去年夏的那一日,她立在青松下,無言且無辜地瞅著他……
厭煩——
氣悶——
他暗自吞吐氣息,每每思及她當時的模樣,胸中便覺一陣鬱悶。
他反應向來冷淡,鳳祥蘭早也習慣,徑自眉開眼笑,朝著坐在左後方的一名小少年招手。
“永瀾,快來瞧呵,是去年夏季永勁從議事樓那——移過來的雲鵲,牠們從南方回來啦,還知道自個兒的窩在這裡,你瞧,牠們長得真好。”
那十四、五歲的小少年有些蒼白,五官是好看的,但十數條刀疤在臉上交錯縱橫,將該有的俊秀破壞殆盡。
聽見鳳祥蘭招呼,年永瀾微微一笑,走過去站在她身畔。
“永勁,怎不過來?”他隨口問出。
立在門邊的高大身影仍舊不動如山,眉微沉,淡淡開口:“我該走了。”
他是被古箏的妙音引來,明知會在永瀾院落裡彈琴的姑娘就只有她一個,仍是循聲而至,然後雙臂抱胸倚在門邊,靜聽她彈了一曲“且忘憂”。
不能否認,她的琴練得極好,小小年歲便通音律,那忘憂調由她奏彈,有種飄然天地間的瀟灑,幾乎讓他忘記自己是厭惡她的……幾乎。
見年永勁旋身欲走,鳳祥蘭心下好生失望,掀唇想喚住他,一時間卻找不到好理由。
此時,一襲素衫踏進拱門,來人聲嗓清朗,笑意甚濃地道:“難得呀,原來永勁也來聽祥蘭兒彈琴嗎?”
年永勁離去的步伐一頓,望了眼對方,尚未言語,鳳祥蘭已歡愉地喚出——
“永春,你也來啦?快來瞧,是去年的雲鵲飛回來了,這表示天氣變暖了,是春天時候囉。”
從容地越過廊前小庭,年永春很捧場地迎將過去,循著鳳祥蘭的眸光仰首,果然瞧見在簷下活潑輕躍的美麗鵲鳥。
“祥蘭兒,是雲鵲唱的歌好聽,還是你的箏音美妙?”他帶趣地問。
鳳祥蘭菱唇勾勃,流露出幾分俏皮味。“永春,是你的太極劍練得好,還是永勁的內家綿勁較強?”
聽聞話中牽扯到自己,年永勁抿著唇,目光自然而然掃向鳳祥蘭,恰與她那對水漾明眸接個正著。
年永春逗著她,“你以為呢?”
她輕唔了聲,柳眉微挑。“我以為……是永瀾的太極拳最為漂亮。他的基礎功夫扎得實穩,往後再練太極劍,定要遠勝於你,而綿綿內勁日積月累,總能迎頭趕上你和永勁。”
在“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永”字輩的子弟中,就屬年永勁最年長,年永春排第二,兩人相差不到半歲,在太極修習上,皆是年家新一輩中的耀眼人物。
聽得她如此分析,年永春怔了怔,隨即朗笑——
“好啊,原來永瀾有這許多好處,真個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和永勁不成了。”素袖拍了拍一旁的年永瀾,後者殘容略顯靦腆。
那笑音離他約莫五步之距,年永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三個。
透暖的清光迤邐在廊下、在木柱和雕欄邊、在那小姑娘探出窗的雪白嫩臉上。
她笑得開心,眼眸靈動秀麗。
驀地,年永勁也說不出是何原因,鬱悶心緒再次翻飛,就覺自己對他們而言,是個突兀至極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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