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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場裡森羅永珍的盛典,那裡不但有喝彩的母親和令人稱奇的“斑馬”裁判,而且有使用電子笛報時的“眼鏡”先生。我兒shè中一球,他容光迸發,高舉雙臂奔入隊友的懷抱,簡直得意忘形了。隊友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他抬到空中。多氣派!多**!多帥才!坐在場外觀看的父親,內心只留下一種抱憾:他意識到,再加上天資,這孩子一定會更加飛揚跋扈的。

他倆開車穿過賓夕法尼亞州,到匹茲堡聽兒子朗誦。向聽眾宣佈了他倆光臨的訊息,但他倆坐著沒動;掌聲一起便落。我母親過後說,要是勉強摸著黑站起來,說不定她要裁進另一排去。次ri晨,陽光燦爛,我們三人尋找起他倆的舊居來了。那裡曾是他們的樂園;我甚至推測過,我投胎也在那裡:正值大蕭條ri趨深重,恐怖籠罩全家之時。我們發現了母親經常拜讀屠格涅夫的圖書館和那座夏夜裡密々麻麻像鋪地磚一樣睡滿乞丐的小公園;可是,坐車轉來轉去,始終沒有找到原來那條街。下車步行,母親看到一棵樹。她說她認得它,過去在家常常倚窗凝望的就是這棵黑油々的菩提樹。樹枝倒是粗了,但姿態未變。可是那座房子,乃至整個街區都已無影無蹤。草裡還有些零碎的磚頭和鋼筋,看來,拆除工作剛々結束。我們站在空地上,笑開了,誰都認為該拆,因為鐵路道軌離得太近。這不,一輛長々的貨車沿著彎道吃力地向東開去,那沉重的車身好似一串順江而下的駁船;接著,一列耀眼的客車又從對方輕盈如飛地駛來。鐵路的彎道半遮半掩地擋住了朝這邊移動的汽車。重建的“金三角”商業區,灰濛々,霧茫茫的,矗立在左邊遠處一座々橋樑的身後。那天早晨,我們站在雜草叢生的瓦礫上,踏著廢墟,傍著那棵倖存的大樹,簡直陶醉極了。何以如此?不言自明。

“父親對我說:‘是啊,基督教牧師不是你乾的活兒,它是為能夠領受天命的人設立的職業。’我明白,他想讓我追問他。我們從不多說話,但彼此心々相照;俺爺兒倆都怕鬼,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我問了他。到底他領受過天命沒有。他否認了。說沒有,從來沒有領受過天命。對於他來說,承認這一點是非同小可的。可他對我亮了底。據我所知,除了向我承認之外,他再沒有向別人承認過。我察覺,他說完後十分恐慌。我們便到此為止,再不提起。足矣。”

他惹哭了弟弟,又該受罰了。父親就是維持正義的嘛。我把這小子逼進我們臥室的牆角,他抓住一個硬紙板做的長郵盒當劍使。搦戰之勢已達白熱化程度。我如滾石落山,一個縱身,撲將上去,打掉他手中的武器。他樂了。莞爾而笑!莫非我臉上露著傻相?莫非他看到我仍舊比他歷害,還配做他的保護神,而感到高興?何必這樣?我不打他了。一父一子,站立片刻,然後,他敏捷地像在足球場上一樣,幾步繞過我,走出門去。砰地一聲將門帶上。在走廓裡又不乾不淨地嚷了一通,回自己屋時,還把所有能摸得著的門摔得咣噹直響。我們賠笑不語的時刻是憋氣,現在是爆炸。全家為之震撼。樓下,幾個孩子和老伴都向我攏來,又進忠言,又做心理分析:我——過於粗暴。他——嬌慣壞了。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在那明智、絕妙的一瞬間,他輕々一笑,我便心慈手軟了;在用武力表達憤怒的世界大戰重新開場之前,就把這個不幸埋藏在我一個人心裡吧。

我們正交頭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