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挖肝和他的愛情如出一轍,只能來一次,第二次精疲力盡,沒力氣了。
第二天程聲有正事要處理——簽合同,簽完的那一刻他將徹底變成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無業遊民,沒有比無業遊民更自在的身份。程聲卯足了勁兒,大清早給自己連灌好幾杯咖啡,臨合同局前抽空回一趟公司,騎著他以往每天通勤用的破腳踏車。
公司大樓氣派,剛搬來時甚至像模像樣剪了一次彩,當地小報社在剪綵那天逮住程聲連環問,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們未來的出路在哪裡?當時程聲心裡壓著塊石頭,不知為什麼竟然有勇氣面對攝像機放言要做行業領導者。他那天為了這件大事穿了西裝,特意去美容店做了造型,時刻在心裡嘀咕自己上鏡好不好看。這麼費盡心思結果當然不錯,後來那則影片發出去,張沉比他先一步看完,卻指著螢幕裡那個有些陌生的男人說:「你打扮成這樣還挺像那麼回事,唯獨不像你。」
穿得那麼氣派不像他,苦行僧般的節衣縮食也不像他,那到底哪個才是他?程聲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衛衣牛仔褲,普通得不像話,他覺得這才是自己。
程聲從電梯上去,帽子往下壓了壓,口罩往上扯了扯,從以往每天穿過的走廊走向會議室。
他這兩個月又瘦了不少,戴著帽子口罩一路上竟沒人認得出來。他一路溜達著,東摸摸西看看,推開會議室大門,會議桌旁兩排原本耷拉著腦袋的人立馬齊刷刷看過來,每個人眼裡都盛著不一樣的情緒,程聲挨個掃過一遍,基本辨別出不滿、無所謂、興奮、好奇這幾個最明顯的眼神。
他掃蕩一圈後收回眼神,脫下口罩帽子,給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臉朝地,一直沒抬起來。
大家以為他打算一直鞠,沒人敢出口說些什麼,但沒多久,門前的程聲主動開口了,是一句道歉:「對不起,大家這段時間工作辛苦了。」
底下兩排人沉默著,沒有一個人說話。
程聲還沒抬起頭,面朝地面接著說:「新公司比咱們規模大得多,上升空間、晉升制度,無論哪方面都比咱們原來強,去那裡一定對各位發展更有幫助,但去留問題大家還是要遵從內心大膽選擇。去,盡可以罵我,留,我在這兒提前祝大家在新公司儘快度過磨合期,無論如何希望各位早日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自私一點,先一步退場了。」
他說完,還是沒什麼人說話,直到最前面的小黃左顧右盼一圈,見大家紛紛低著頭,猶豫半天終於開口:「好聚好散,挺好的,別內疚。」
程聲說:「謝謝。」
從公司出來,程聲在樓下一排景觀樹旁出籠鳥似的蹦躂一圈,以排解他此時難以言喻的自由感。等人蹦得通體舒暢了,酣暢淋漓了,程聲又接著摸摸包裡的合同,倒計時他徹底從工作中脫離出來的具體時間。
這份合同早已經談好,下午簽字不過是走個過場,程聲興致出奇地高,一看到合同上一串巨額數目就兩眼閃金光。老弗在挨著他坐,看到他這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直搖頭,人不是缺什麼愛什麼?富家子弟不是愛車愛房愛奢侈品愛一切錢能買來的東西卻就是不愛他們最不缺的錢嗎?程聲為什麼偏偏反著來?
程聲才不管frank腦袋裡琢磨什麼,表面應付著對面幾個江湖油條,實際上心裡一筆筆算帳,算這些錢全留給張沉的話能夠他揮霍多少年,即使張沉早就不需要他的錢。
睡覺前程聲背著手走進臥室,一進門就按滅頂上的大燈,只留床頭一盞昏暗的小燈,神秘兮兮地走近靠在床頭讀論文的張沉,背在身後的手直直伸到他面前,手上攥著下午剛簽完的合同唰啦唰啦地晃。
程聲指著其中一頁,得意地朝他眨眼,「你看,好多錢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
張沉把手裡一沓沒看完的論文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