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氣溫極低,饒是酈天霄在屋裡沒有生火,也覺得寒意陣陣,更別說在院子裡衣著單薄的凌書南了。眼見她要麼在牆根裡頭蜷縮成一團,要麼就是像只兔子一樣到處亂蹦亂跳藉以取暖,酈天霄只覺得心煩意亂。他索性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好教自己不聞不見,只等著天明上西山。
然而這一宿,於他而言,竟然是這樣的漫長……
【卷四 香杳黃昏】
第二十九章 唯有臘梅香(1)
冬日的清晨,陽光難得地早早灑向武昌城,荒蕪的牆頭上也落了幾隻鳥兒,凌書南便是被頭頂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酈天霄早已經不在,屋子裡只有那件他丟棄在地上的斗篷。
這樣更好!凌書南心情莫名地暢快,從井裡打了盆水,認認真真梳洗完畢,這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門。
“大爺,請問樊山怎麼去?”
被凌書南拽住的賣菜大爺熱情道:“你從西門出去,沿著那條官道一直往西走,差不多走個十里地就到西山啦。西山山腳下有很大一片梅林,很好認的。”
凌書南正要感謝,聽到後面反應過來,不禁有些尷尬道:“大爺,你聽岔了,我問的是樊山啦!”
“沒岔,沒岔,一看你就是專門去西山的吧?”賣菜大爺高興地拉著凌書南的手道,“小姑娘,你也太心急啦,要見黃昏大師也要等明天去才行啊?年輕人,多聽黃昏大師講講經,也是好的。”
凌書南有些急了,對著賣菜大爺的耳朵就大聲道:“我不是要去西山,我是要去樊山!樊——山!”
賣菜大爺掏了掏耳朵,苦笑道:“嗨,樊山不就是西山嘛!你這女娃娃還真是奇怪,旁的人都只知道西山,不知道樊山,你倒反著了。”
這會兒輪到凌書南驚詫了,原來樊山就是西山,可是西山不是黃昏大師的地盤麼?難道白衣神醫也和無籌、無求一樣是他的弟子?是了,他醫術高超,同樣也有一顆慈悲救人之心,極有可能與他們一樣。只是,既然黃昏、無籌都是和尚,那麼他也是佛門弟子?不知為什麼,想到此,凌書南只覺得心裡有一陣莫名的失落。
………
她一路西行,到正午時,人已頗有幾分疲倦,正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吃點乾糧,還未坐定,鼻中依稀便有了梅花淡淡的幽香。她精神為之一振,一鼓作氣就繼續往前行。
不一會兒,便遠遠瞧見一片嫩黃,香氣也是愈來愈濃,像極了白衣神醫身上的味道,凌書南疾步上前,果然瞧見有好些乾枯細瘦的枝頭上,一朵連著一朵的臘梅正迎風綻放。
臘梅花朵極小,不似玫瑰嬌麗,甚至也不如紅梅鮮豔,臘梅花香,不似龍涎香那般霸道名貴,也不似水仙那般淡漠冷靜,但有著其獨特的馥郁香氣。明明空氣裡到處都瀰漫得滿滿的,卻一點不讓你覺得濃郁得過分,深吸一口,只覺得那香氣愈久愈令人上癮,含蓄卻是暗香浮動。
她在梅林駐足許久,這才戀戀不捨地上了山門。迎面瞧見兩個小沙彌,她連忙問起涵息泉。
小沙彌聽她提到涵息泉,不由面面相覷,忽而就畢恭畢敬地向凌書南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領著凌書南前去。爬至西山的半山腰,凌書南跟著小沙彌進了一間規模極大,香火鼎盛的靈泉寺,一顆心不由就沉下了好些。靈泉寺,顧名思義,是由涵息泉得名。白衣神醫每月十五都要來靈泉寺,可見是出家人了。
涵息泉就在靈泉寺的最後邊,小沙彌指引了位置,就由著凌書南一個人前往。凌書南順著水聲,很快就找到了涵息泉。清澈如水晶般的水流從山間夾縫裡緩緩地流向底下的一汪碧潭。潭邊栽有幾株臘梅,純黃的花色,隱隱帶著紫紋,與山下的尋常臘梅品種不同。因靠著泉水,氣溫相比于山腳自然是更低,倒是整株都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