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
昏暗的氈房內,火塘散發的熱力難以抵消女人淒厲痛呼,所帶來的寒氣。
翁歸靡看了眼身邊神情萎靡、默默禱告的族人,往火焰上再加了些柴薪。
「她不行了!」巫醫在帷氈內說。
高大的烏孫人猛然起身掀開帷氈,跪地哭求:「法師救她!」
翁歸靡跟過去,看到雙手染血的巫醫垂頭站在床邊嘀咕:「天神早有明示,漢女不能生養,你不該要她……」
「不要死啊!」男人不理會巫醫,抱起床上蒼白的女人嚎啕大哭,那悲傷的哭聲出自如此雄壯的男人之口,足以令鬼神卻步,卻拉不回他心愛女人的生命。
翁歸靡心頭劇顫,問巫醫:「還能救嗎?」
巫醫搖頭。「神仙也難。」
翁歸靡往床上看了看,見那個曾經是細君侍女的女人,正吃力地張開眼皮;她無神的眼眸,盯著床腳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顫了顫,然後緩緩閉上,絕了氣。
男人大哭,巫醫的助手,一個老婦人,哀嘆著用氈子將床腳那團東西包起。
翁歸靡這才看清,那是個嬰兒——身上還沾著母親血液的初生嬰兒。
「孩子怎樣?」他突兀地問。
「死了,還沒出孃胎就死了。」巫醫佝僂著背,拍拍哭泣的男人抖動的肩,安撫他說:「漢女體弱,生不出雄鷹……」
翁歸靡腦海裡出現解憂的笑靨,當即問道:「法師此言何來?」
「來自上蒼。」巫醫指指頭頂。「種馬配種、男女配親,關鍵要『配』。高大強壯的烏孫人,與嬌小羸弱的漢家女,配而不當,定然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翁歸靡驚悚地看了眼床上蒼白的女人,和被包起來的死嬰,忽然感到唇舌發乾、心神恍惚,於是匆忙對巫醫說:「這裡沒事了,法師休息吧。」
說完,他離開氈房,留下他的族親獨自哀悼亡妻。
「不會的,解憂沒有那麼嬌弱,大王也不會碰她,她不會死!不會!」
翁歸靡騎上馬,嘴裡默默唸著,心裡卻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憂慮糾纏。
他要回一趟赤谷城,邊界已經平安,他與康居國國王的使者也見了面,正準備與他們訂立盟約,正好可以此為藉口回去見大王,也看看解憂。
兩個多月前與她黯然分別後,他沒有一天不想她。
這段時間,不知她與大王相處得怎麼樣?他既希望她與大王和桓寧相處融洽,那樣生活才能安全和快樂,但又害怕她吸引了大王、得王寵愛。
可是,他有什麼權力阻止大王寵愛她?她是王的女人哪!
這念頭伴隨著女人蒼白的臉,和一團模糊的血肉,攪得他心慌意亂。
「駕!」翁歸靡放開馬韁,驅使著坐騎,往山谷荒原奔去。
忽然,他看到了她——解憂!
在月光與白雪之間,她宛如乘著火光的女神,從對面山脊上朝他飛來。
那是夢嗎?他睜大眼睛,不,不是夢!
就算看不清楚來者的容貌,可她銘刻在他心上的矯健身姿,和她胯下的駿馬「火焰」,無不證實他沒有看錯,那就是她,他心愛的女人!
可是——翁歸靡臉上忽然出現驚訝的神情,雙目困惑地注視著山谷下的曠野。
「格木!」解憂絕對沒有想到,跟隨著孩子的吆喝,真的能找到失蹤的牧童。
「公主,是天鵝公主!」格木拉著另一個男孩朝她跑來。
「天哪,格木,你父母和我們大家都在找你!」解憂下馬,將他們一起摟進懷裡,驚喜地說:「你們真聰明,如果沒有你們,我肯定會迷失在山裡!」
「是烏就屠,是他把我從山裡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