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鍛鍊自己短兵相接的本領。因此,草草佈局,兩個人就像兩位急不可耐的角鬥士,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桐城公子下棋,以發掘棋中的妙手為最大樂事,並樂此不疲。為創造出可提供妙手的土壤,他的棋形走得飄灑凌亂,輕易不肯定型。各種違反贏棋原則的著手隨便祭出,隨心所欲,毫無忌憚。
華安安不停地發出讚歎,由衷地感到佩服。只有看淡勝負,一心追求棋藝奧妙的人才能達到這種灑脫達觀的境界。當然,桐城公子不必靠下棋求生,他有追求理想境界的物質基礎,所以才能這樣瀟灑自若。
運河兩岸,風光古樸自然。河面上往來的都是漕船和一些漁船。
兩個棋手緊盯著棋盤,額頭上熱汗津津。桐城公子後面有四位美女給他搖扇;華安安身後是稍顯忸怩的馬修義,也用一柄蒲扇給他搧風。
華安安不停地怪叫一聲。桐城公子的棋神出鬼沒,總是在不可思議的角落給他凌厲的一擊。他不得不完善自己的防守,但這樣顯得遲鈍滯重。
午睡起來,兩人接著對弈。
看到棋局完全進入自己的路子,桐城公子弈得遊刃有餘,氣勢越來越超脫,難免也會走出隨手棋,給予華安安反擊的機會。華安安苦撐到晚飯時,棋盤上的混亂局面仍然不明朗。桐城公子也自言自語,責備自己又走錯了棋,或是猛拍大腿,怨自己走了漏步。
等雙方棋勢都安定下來,桐城公子笑容生動,說:“承讓,承讓,愚兄又贏了四個子。所謂大殺小輸贏,果然不假。”
華安安揉著眼睛說:“今天的棋眼花繚亂。方兄的棋,治孤和制孤,真是天下不二的高手段。”
桐城公子說:“我看你今天下棋,怎麼和我一個路數?一目、半目也要爭個面紅耳赤,最後鬧得大動干戈方才罷休。”
華安安說:“小弟昨晚悟到了,執著於勝負其實於我如浮雲。我敗給揚州老叟,棋壇上已經沒有小弟的立足之地,倒不如趁著路上的閒暇時光,痛痛快快地下棋取樂。窮盡心智思考一步妙棋,也算是一種收穫。”
桐城公子對華安安的話似懂非懂,說:“賢弟言重了,你正在青春年韶,棋藝有此造詣,數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抗衡,正是大鵬展翅,建功立業的好時候,可不能有這些消極想法。輸給揚州老叟算什麼?六年前,我心高氣傲,與老叟激鬥十局,僅贏了一局,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從那以後,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性情也平和了許多。”
華安安一聽到揚州老叟,總會聯想到蓮兒,又會想到揚州秋天冰涼纏綿的雨水。他問:“方兄看施定庵和老叟的十局棋,誰的贏面更大?”
桐城公子說:“施定庵春秋鼎盛,精力彌滿,棋藝已達巔峰。而老叟的棋藝爐火純青,已臻化境。但他年紀老邁,不堪十局棋的長時間煎熬。我估計,施定庵將會先輸後贏。但是總比分不好推斷,這個老叟太高深了。”
華安安心想,到了揚州正好可以觀看兩人的十局棋大戰,也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桐城公子說:“今年棋壇盛事最多,兄弟不知道,這施定庵如果贏了揚州老叟,就會在當湖向範西屏發起挑戰,爭奪棋聖寶座。如果童梁城也贏了揚州老叟,他也會被公推為棋聖,真是有意思極了。”
“贏不了揚州老叟,就沒有資格做棋聖?”華安安驚訝地問。
桐城公子說:“那是當然。沒有力壓群雄的蓋世棋藝,誰會認你做棋聖?棋聖把別人都贏了,唯獨贏不了揚州老叟,你說說看,到底你是棋聖還是揚州老叟是棋聖?”
華安安心頭靈光一閃,猛拍巴掌,興奮地說:“我知道了!今年在揚州可有好戲看了。”
他突然想起範西屏和施襄夏在圍棋史上的千古絕唱《當湖十局》,心裡怦然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