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密厚實的霞影紗床幔繡著的不是桃花朵朵而是青竹斑斑。屋裡沒有榻,除了一張拔步床,兩張怪怪的藤椅外就剩下一個臨窗坐落的百蝶纏花樣的黃花梨梳妝檯和一個同款式的圓形宴幾。
莫菱掃了一眼梳妝檯,見那上面放著的妝盒不似一般女兒家用的紅木朱漆而是跟床一樣材質的沉香木。此時盒蓋子猶敞開著,想是剛剛沐浴卸妝時用過。裡面的飾品很少,僅僅幾隻束髮用的頭箍和一把木樨角梳。
莫菱皺了下眉,突然想起這裡是女尊國。精緻漂亮的簪花什麼的只會在男子房中出現。一想到屋裡的女人在某種意義上跟自己是相同的存在時,臉色不由得尷尬起來,目光‘咻’的一下從妝盒上收了回來。他頭轉得太快以至於驚動了正悠悠品酒的紫菀。
紫菀像是沒看到他的窘態,自顧自的說“參觀完了?來,嚐嚐這個,這可是按照我給的方子釀出來的,香味還好,只是味道有點澀,總歸還是不錯的!”
莫菱依言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靜默半晌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紫菀從他的表情中亦是看不出什麼。然,他的第二口卻是將杯中酒喝了個乾淨。
紫菀笑了。舉起酒觚又給他滿上了。
屋內暗香浮動,流光徘徊,一汪清月透過窗欞直灑進來,將一坐一臥兩個身影悄悄的鐫刻進地板上。靜謐的空氣裡只有偶爾的水流聲和淺酌聲響起。
舉著同樣的杯,喝著同樣的酒,賞著同一輪明月的兩個人像是衍生了默契般,都保持著沉默靜靜的或出神或沉思。
直到一酒觚空了,紫菀才恍若幡然醒悟似的對著仍在玩沉默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某男子說道“莫菱,你用過晚膳了嗎?”
她語氣裡的嫻熟勁兒讓莫菱有些恍惚。
——莫菱,你用過晚膳了嗎?
——你吃飯了嗎?菱兒
——菱兒…。。
——莫菱…。。
記憶中女子溫婉的笑容與眼前人的容顏慢慢重合,莫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裡還是現實中。是醉了嗎?是醉了吧。不然怎麼會看到已經死去多年的人。那人的樣子早就模糊了而他也只依稀記得她充滿暖意的笑。
母親呵。
紫菀看到他愣怔,二話沒說的直接起身將地上的食盒蓋子掀了。
一碟蟹肉餅,一碟糟鵪鶉,一碟薑汁魚片,一碟辣白菜卷,還有四個杏仁佛手。
“吼~真是不錯!”紫菀翹著鼻子聞了聞,喜滋滋的道。
她一開口倒驚醒了恍惚中的莫菱。微微皺了皺眉,某人深覺今夜的自己有點不對勁。
“瞧~”紫菀的手像變戲法似的突然又多出一酒觚,此刻她淺笑吟吟的看著莫菱,像個討要誇讚的孩子一般。
伸手給自己和莫菱斟滿了酒,紫菀遞了雙筷子給他“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還沒吃過飯,這些菜雖然涼了,好在都是些點心,也不怕生冷忌口的。”
伸手接過筷子,看著她含笑的眉眼,莫菱緩緩夾起了一塊肉餅放進了嘴裡。
嚼嚼。再嚼嚼。
嚥了。
於是伸筷子再夾起一塊。
雖然他仍舊是一副冷冰冰面無表情的模樣,但是從吃飯的速度上,紫菀還是看出了他吃得很香甜,飯菜很合他的口味。
這個男人絕對是個挑食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紫菀就是有這種感覺。
一時飯畢,莫菱放下了筷子,因為酒意上頭而有些朦朧的琥珀色眼眸看起來煞是迷人。像是粼粼湖光中的月色,遙遠而神秘,讓紫菀把持不住的失了神。
耀眼奪目的翡翠色對上清冷朦朧的琥珀色。
莫菱淺笑了一下,即使只有一瞬間,也足以讓紫菀再次失神。他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