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噎得倒仰,淑太妃忙出聲勸道:“四丫頭還小,不就貪玩兒兩天,癔症過來嚇得跟什麼似的,藉著我的垡子才敢回來,我瞧竟比以前穩妥很多。”說著又訓誡四格格道:“你這丫頭,說你兩句還有什麼不服的,倔鴨子嘴兒,還硬是攪理兒,快跟老佛爺道個歉!”
四格格就坡兒下驢,抬起頭嬉皮笑臉地道:“老佛爺您就饒了閨女這一程子罷,我保證往後哪兒也不去,就擱您身邊兒老實學規矩,學做活計,伺候您……”
多日不見,見她出落地又有幾分俊氣,濃眉大眼,唇紅齒白,滿臉孺慕,太后先降了半邊火氣,也不便當著太監宮女的面過分折她的面子,叫了聲起道:“哀家就再信你一回,你不用跟我花馬弔嘴,彎彎繞,打今兒起,你就老實住在景祺閣,再敢抖花花腸子,自會有人收拾你。”
一提皇帝,四格格心虛地八方漏氣,覷一眼那張肅臉,忙臊眉搭眼地應了。
太后就叫來李玉祿,吩咐道:“景祺閣那邊,派人給收拾了,過兩日就讓四格格住進去,把常榮從內務府調回來,教人學規矩。”
李玉祿應嗻而去,回眼又看向盛苡,略緩了下道:“哀家瞧你繡活不錯,跟過去,仔細提點提點四格格。”
盛苡忙蹲身應了個是,抬頭就見四格格壞嘎嘎地衝她咧嘴,便紅著臉略回了一笑。
這時門外又有太監回話說請午膳的時辰到了,淑太妃笑道:“那我就承皇帝的好意,多在宮裡賴兩日,您可別嫌我鬧人。”
太后嘴角便有笑意了,“巴不得,巴不得,”又轉頭看向皇帝問,“疊昱才從宮外回來,皇帝晌午也留哀家這用飯罷。”
皇帝目光略一滯,彷彿不經意地坐下身道:“那兒就遵照您的意思,權當給她接風了。”
用膳在樂壽堂東兩間內,口諭傳出,裡裡外外一齊行動,一溜太監流水似的頂著黃雲緞包裹的膳盒進殿擺膳,侍膳太監喊了聲“膳齊,”先請太后由西向東地坐了,其他人才跟著依次落座。
平日為太后侍膳的有四名太監,便剛好被分派平均。其餘的宮女太監得等太后歇午覺的時候才得以進食,此時俱屏聲斂氣,垂首肅立。
太后往桌上瞥了眼,侍膳太監便拿銀勺舀了只胭脂鵝脯放進跟前的布碟裡,淑太妃便對身邊的太監笑道:“好長時候沒嘗宮裡的菜色了,都快忘了什麼味道,別瞧我眼色了,就跟著你們老佛爺來罷。”
輪到皇帝,侍膳太監瞪得眼眶子都裂了也沒看出皇帝中意哪道菜,冒了一頭冷汗,那眼神壓根兒就沒往桌上瞧啊。
太后蹙眉看過來,就聽四格格打岔,“蠢奴才!誠心餓著皇上不成。”
太監嚇得腿一擰就往地上跪去,扇著耳刮子討饒:“奴才有眼無珠,請皇上恕罪……”
皇帝煩躁地揮了揮手道:“下去罷。”太監如蒙大赦,磕頭謝了恩就腳底抹油退出殿了。
太后停下手裡的烏木鑲銀筷子,偏頭勾了勾手道:“去給皇上侍膳罷。”言罷又讓太監盛了碗蝦丸雞皮湯,不聞不問地喝了起來。
盛苡心裡瞬間打了個突,磨磨唧唧走到皇帝身邊,蹲身道了個福,就聽他道:“也隨著老佛爺來。”她應了個是,小心翼翼為他添了碗湯。
皇帝剛提起湯匙,太后停箸,拿帕子捂了捂嘴道:“皇帝子嗣單薄,大阿哥孤單,廷臣們也需安撫,這是哀家的疏忽,今兒拉下面子跟你提提採選秀女的事,不光是為了皇帝,也是為了整個宗室,眼下這個時節正好,不能過多延誤,皇帝仔細考慮考慮。”
皇帝抿了口熱湯,嚥了滿肚子苦腥,說得好聽是安撫,說得難聽是籠絡,歷代歷朝,前朝跟後宮都是一套家底兒,互為援引,廷臣們巴結著跟皇家結親,皇家選擇跟滿朝的文武百官聯姻也是鞏固朝綱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