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鬱竹手捧茶杯道,“皇宮內院,外頭之人豈能想進就進,總得聽候傳召不是?”
臨皺了皺眉。
片刻之後,他像是想到了甚麼,問道:“你叫鬱竹?”
“嗯。”鬱竹點頭。
“趙鬱竹?”
鬱竹又點頭,纖眉卻揚了揚。
臨忽然笑了,唇角向上彎成優美的弧度。那笑容居然有些得意頑皮,將眉宇間淡淡的憂鬱一掃而光。
“也沒什麼,”臨解釋道,“只不過這裡離紫極宮最近。那日晚間,我又聽延蘭說貴妃娘娘那裡來了趙家的人。”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滿地的斑駁。兩人相對而坐,隨性而談。鬱竹雖長在侯門,可是見識不少,甚麼名勝、市井、民俗都能說出一二來。偏偏臨又大感興趣,聽得津津有味。
這時,臨身後的樹叢一陣悉索。枝葉晃動間,一顆腦袋冒了出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四下亂瞅。
“小瘸子,是你麼?”臨頭也不回,淡淡道。
一頭小鹿從樹叢中跳出來,一瘸一拐地走到臨身邊,腦袋在臨身上蹭來蹭去,情狀極其親熱。
臨撫了撫小鹿的耳朵,道“小瘸子,你去那邊瞧瞧,還認識她麼?上次見過的。”
我們見過可不止一次呢。鬱竹心道。那小鹿頗有靈性,果真俯首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嗅了嗅鬱竹的手掌,忽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掌心。
鬱竹先是嚇了一跳,然而癢酥酥的感覺終究逗得她展顏而笑。
“你瞧,它沒忘記你呢。”臨道。
鬱竹抬頭望了臨一眼。後者一雙黑眸也正注視她。
小鹿腿腳不甚靈便。卻是忽而跑跳蹦躍,忽而輕抵鬱竹的胳膊撒嬌。鬱竹格格地笑出聲來。
花壇裡,盛放的薔薇鋪展綿延,紅的、白的、粉的花朵兒,星星點點,綴滿枝條。清風徐來,花香襲人。
鬱竹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天高雲淡,園中一草一木都是那般楚楚動人。自母親病逝後,整整三年,她從未如此釋去重負,開懷而笑。
臨在椅中坐得端正,不說話,但唇角微展,臉上掛著些許笑意,心情似乎亦是不錯。
“臨,這小鹿兒從哪裡得來的?”鬱竹逗弄著小傢伙問。
“二個多月前,我路過奉宸苑時,看到一隊侍衛正忙著往裡面搬鐵籠子,幾個籠子裝滿了梅花鹿,死了的,活著的,受傷的,一問,原來是皇上西苑春狩獵得的。當時――“臨指了指滿地亂走的小鹿,“它就躺在角落裡,我便要下了。”
“你為甚麼救它?”鬱竹蹲在地上,輕撫小鹿身上日漸清晰的花斑。
“呵――”臨突然笑了笑,“你不覺得它很像我麼?”
鬱竹忍不住抬頭瞧了他一眼,他的嘴角存著微笑,眼裡流露的,卻是苦澀。
“當時它受了很重的傷,”臨輕道,“我也沒指望它能活多久,誰知過了半個月,它就活蹦亂跳了,呵――我真是傻。”
鬱竹揚眉不解。
“它如此稚弱,沒有毒刺,沒有利牙,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命運,便是被追逐捕獵,躲過了春狩,躲得過秋彌麼!躲過了今年的春狩和秋彌,躲得過年復一年的春狩和秋彌麼!”臨的眼簾忽然垂下了,鬱竹再也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我救它,你說是不是很傻?”
鬱竹定定地望了臨半晌,道:“假如是我,我也會做這種傻事的。因為――“她看著小鹿纖細修長的腿,”也許有一天,它能擁有強健有力的腿,躲過原本屬於它的命運。”
臨的上半身忽然前傾,“可是你別忘了,它這輩子再也不能擁有強健有力的腿,不是它不想,而是它不可以。”
鬱竹望著那雙深沉漆黑的眸子,腦子裡忽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