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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一個「車」字還未說完,聞致冷淡開口:「我不進門。」

不進門,那送她歸寧有何意義?

不過仔細想想,明宅有臺階門檻,聞致坐著輪椅進出確實不方便,若讓下人抬著他走,叫那麼多人圍觀看去,對他而言無異於遊街示眾……更遑論,他們剛剛才發生了小爭執,也做不出鶼鰈情深的假象來。

遂不再強求。

她耐著性子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聞致斂目不答。

明琬自顧自掀開車簾下去,剛巧見阿爹聞聲出來迎接。

見到女兒獨自一人下車,明承遠眉頭緊皺,忍著圍觀鄰居的議論聲問道:「他呢?」

「世子吹不得風,在車裡。」明琬眼神飄忽,隨意扯了個謊。

正說著,車窗簾子被一隻修長蒼白的手挑開些許縫隙,露出聞致半張冷峻沒有笑意的臉來,古井無波的眼睛望向明承遠,道:「晚輩體虛有疾,恕不能下行見禮。」

明琬知道,聞致就是這樣的性子,天性涼薄寡情,對誰都是這樣一副不耐煩、愛搭不理的模樣,並非刻意針對自家阿爹。

但阿爹不懂這些,他看到的是女婿的傲慢無禮,看到的是女兒委屈艱難的下半輩子。

明承遠面色越發鐵青,喉結幾番聳動,才淡淡地朝聞致攏袖一禮。

他總是這樣正直隱忍,哪怕再生氣再難受,也不會當眾斥責為難一個後輩。

「嘿,車裡坐著的是世子爺吧?」

「好大的架子,見著岳丈居然不下車見禮!」

眼見著圍觀看笑的人越來越多,明琬心中煩悶,對丁管事道:「世子爺不方便下車,不如將馬車停去小巷後門處,那裡清靜些。」

丁管事忙道「好」,又說:「我先替夫人將禮盒箱篋等物搬進去。」

「阿爹,咱們進屋說。」明琬牽著明承遠的袖子,帶他逃離閒言碎語的是非之地。

進了門,才發現閨閣好友姜令儀也在。

「姜姐姐!」明琬眼睛一亮,莫名生出恍若隔世之感,撲上去一把擁住姜令儀窈窕柔軟的腰肢,感動道,「你怎麼來啦?上次幫忙引薦皇后娘娘的事,還沒有好好感謝你呢!」

「知道你今日歸寧,特地向皇后娘娘告了半天假。」姜令儀唇紅齒白,發如潑墨,身上縈繞著淺淡而熟悉的藥香,笑得靦腆含蓄,「頭髮綰起來了,咱們琬琬是個小婦人啦!」

明琬抬手摸了摸頭上的單螺髻,瞬時的低落,而後很快振作起來,沒事人般牽著姜令儀的手道:「快進來,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明琬的閨閣整潔溫馨,依舊是出嫁前的老樣子。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向姜令儀訴說出嫁這幾日來的所見所聞,而後低嘆一聲,托腮苦惱道:「這些話我不敢對阿爹說,怕他聽了擔心自責,平添憂鬱。我也想過要照顧聞致一生,卻怎奈總是合不來,連心平氣和他坐在一起談心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按照皇后娘娘的所說的那般替他針灸按摩、診治腿疾……」

說著,明琬朝門外張望了一眼,趴在窗邊案几上小聲道:「姜姐姐,我是不是很壞很壞啊?」

姜令儀十分吃驚,問道:「為何這麼說?」

「我明明是為了救阿爹才嫁給聞致的,不管怎麼樣都算是利用了聞家的權勢。如今成婚不過幾日,氣著了時,我竟生出『他若是休棄我就好了』的念頭來。」

這不就是「過河拆橋」的壞女人麼?明琬伸指在桌上畫圈,挫敗地想:「我何時變得這麼壞了?」

姜令儀聽了反倒笑起來,伸指捏了捏她的鼻尖,寬慰道:「趨利避害,這是人之常情呀!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同在一處屋簷下,你真的要與他退避三尺、孑然一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