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落下過。林楠待他並不親近,可是同樣的,待寶玉也不親近,寶玉的小廝說打就打,一點情面也不留。
他見慣了旁人將寶玉當寶、將他當草的日子,好容易有一個將他們兩個一視同仁的林楠,自然樂意親近。是以往日府裡來客,他避都來不及,今兒卻主動同賈蘭一道過來。
若說賈環對林楠的感覺是親近,那麼賈蘭直接就是仰慕了。整個賈府中,賈蘭算是唯一正統的讀書人,三字經、“林體”書法,還有抄來的數首詩詞,無疑讓賈蘭對林楠崇拜到了極點。
是以二人來後,幾人的對話方向不可避免的發生了改變,賈環有興趣的是林楠在江南的經歷,譬如破案,譬如和皇子相交,譬如“明月幾時有”在江南的風光,賈蘭則一心請教學問。
幾人話題一轉,賈璉也就罷了,寶玉卻漸感不耐,在座的又是同輩兄弟,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在賈蘭問及鄉試事宜時,終於忍不住道:“林表哥神仙般的人物,怎的也熱衷於這些功名利祿?”
林楠一聽便知道他的痴勁兒又犯了,搖頭失笑道:“我若真是神仙,自然不必理會這些。只可惜,我不能餐風飲露,不會聚云為裳,不懂乘風代步……若不科舉,若不做官,若沒有俸祿——我吃什麼?”
若沒有俸祿,我吃什麼?
坐在許多人一世都見識不到幾次的華堂上,喝著尋常百姓全副身家也買不起一兩的香茶,穿著足以買下一條街的雪白輕裘,姿容如仙,氣質如仙,才華如仙的少年如是說。
這下連賈璉都生出強烈的違和感,更別提寶玉了,頓時有種卿本佳人,奈何那什麼的感覺。
只是就算說著這樣俗透了的話,那清美絕倫的白衣少年依舊是雲淡風輕、悠閒自在的,就這樣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偶爾低頭抿一口熱茶,整個人清清淺淺的如同一幅絕美的江南水韻圖。
剛才那句話,只是錯覺吧?
寶玉剛生出這樣的想法,便聽見林楠悠然的聲音傳來:“璉二表哥有祖上恩蔭在,日後有爵位可襲,自不必為這些瑣事煩憂。小弟可沒有這般好福氣,若不能自食其力,難道讓父親將我養大還不夠,還要讓他給我養老不成?”
若找不到工作,吃什麼?難道當啃老族不成?
這原是現代社會年輕人最為樸實的思想,但在這個時代卻是新鮮的甚至是不合時宜的,寶玉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辯駁,最後只得道:“林表哥家大業大……”
林楠搖頭道:“祖宗家業,也都是先人辛苦打拼而來……一粥一飯,皆不是憑空而來,若當真是神仙中人,可餐風露宿也就罷了,若是俗世凡人,一面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嬌婢侈童,穿金著玉,一面又要鄙視所謂的功名利祿,那就委實可笑了。”
寶玉紅了臉,不知該如何答話,卻聽林楠又溫聲道:“日後鏈二表哥襲爵,寶玉和環兒還有蘭兒都是要搬出去的……環兒和蘭兒也就罷了,寶玉如今也不小了,可想好做什麼營生麼?”
寶玉頓時張口結舌:做什麼營生?
這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嗎?營生?營生?什麼東東?
林楠見了他這幅模樣,搖頭無語:也難怪原著裡是出家做了和尚的……
見他點不透,便也不願再多事,轉了話題,說起江南才子的風流韻事來,這卻是幾個人都愛聽的,一時聽的入迷,連寶玉都將方才的尷尬拋之腦後。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小廝來報,賈政回來了,正在書房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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