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受人錢財,替人消災。官場,無疑會是麻煩最多的地方。這樣說來,很多朝中大員瞭解江湖之事,很多仗劍之人深諳官場之道也就不足為奇了。那李億,我是聽說過的,翰林出身,大致還算得上是個厚道之人,只是生性懦弱,迎風便倒。朝中改稻為桑之事便是他最先上疏提出恐有官員藉機侵吞桑民田地的弊端,然而朝中奸黨一施壓,便立刻緘口不語,退回翰林院乖乖修他的史書去了。這樣的男人,拿來託付終生,定不是什麼上上之選。
我醉眼朦朧地望著眼前倚著手臂的霖,月光下猶如凝脂的肌膚,上衣滑下,露出背上削瘦的蝴蝶骨,幻覺中產生一種展翅欲飛的美豔。
伸手輕輕擦過她額前幾根凌亂的頭髮。不經意間,她忽然警醒,抬起頭看到是我,稍稍揚起的眼角轉而又垂下,深嘆一口氣,移開視線,凝望天空的殘月。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要無恨,月常圓。她輕聲道,淚水從眼角順著臉頰一直流下。
眼前忽然出現另一張面孔,同樣玲瓏、嬌美的容貌,只是眉宇中少了幾分桀傲,多了幾分乖巧。那懊悔而又決絕的淚眼一直僵硬在我的夢中,無法逃避,亦無法挽回。
兩張流著淚的面孔穿越時空,在虛幻和現實中交錯重疊,連同我的心糾結在一起,是越來越清晰的疼痛。
可想過你父是因你而死?我漫不經心地問道,只是單純的提醒她為了這樣的今天所付出的代價。
她並沒有當即回答,只是呆望著空中的月亮,許久才說。
確是我錯,家父當初跟我提及婚事的時候,我並沒有反對,只是後來想起自己若這樣匆匆將身家幸福輕易託付他人,心有不甘,才作反悔。一方是朝中大員,另一方是自己辛苦栽培養大的女兒,如何取捨?看著家父一天天消瘦,我也曾心生愧疚,卻沒作任何退縮,甚至以死相逼。現在想想,家父家母都是為我操累而死。
可曾後悔?
莫須有。她望著頭上缺月,輕抿一口杯中的酒,形容透出幾分憔悴。
我端起酒杯,將杯中盛滿風霜的沁涼酒水一飲而盡。
是我那天飲的最後一杯。
忽然很想告訴她:每個人都需要慢慢接受生活裡因為某個人的離去而產生的空缺,沒有什麼是不能缺少的,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是這樣。
捨得捨得,有舍才會有得。
追求,由此岸到達彼岸,引渡自己的靈魂以獲得片刻的安寧和滿足的過程,猶如死亡。
有些有時候,它會比放棄令自己失去更多。
轉而又想起她曾經說過那句喜歡自己選擇命運的話,還是硬生生地將這些酒後之言壓了回去,畢竟,她說得沒錯,不是麼?
旁人為你挑選的東西,如若真的不好,又如何心甘??
歡樂或者痛苦都是自己的,即使別人給予,也始終無法抵達自己的內心,一旦有人將這些並非源自內心的情感抽離,剩下的,就只有寂寞。
寫封信給他吧,縱使萬般牽掛戀慕,你不說,他又如何知道?我說。
公子可願為我走趟江南?
也罷,一封書信而已。
我點頭,答應再幫她一次。
即便只是為了那壇名叫醉生夢死的絕釀。
走出眉峰聚的時候,月光淡淡鋪滿腳下的小徑,可以清晰地聽到潺潺的山澗安靜奔流和蟲鳥啼叫的細微聲響,寧謐的夜色將身邊的一切渲染得模糊而浪漫,美得跟假的一樣。
我低頭疾行,小跑,進而轉作飛奔,躍向樹梢,然後一根根地踏過,從一棵樹躍向另一棵樹,輕巧如點水的蜻蜓。
忽略周圍的一切,也不去回憶剛才的美酒佳人。
我總是在盡力剋制自己,不沉溺和貪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