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
將馬趕到一個草源豐厚之處讓它飽餐後,我找了塊陰涼之地精疲力竭的躺下。四周一片祥和安靜之氣,我不敢輕忽大意。一宿未眠,眼皮困頓得彷彿重逾千斤,我只得不時拿手拍打自己的臉頰,藉以趕走睡意的侵襲。
約莫過得半個多小時,忽聽草皮微微震動,掌心觸地,能明顯感覺到那種震顫感越來越強烈。我恐懼感大增,然而不等我從地上跳起尋馬伺機逃離,便聽不遠處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嚷道:“快看!那裡有匹馬!”馬蹄聲沉悶迫近。
“小主子!趕路要緊……”“有馬鞍和腳蹬,不是野馬!一定是父汗部眾遺散的馬匹!昂古達,你去牽過來!”我心裡大急,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我都不可能把馬給他們。
撥開半人高的草叢,依稀可見對面十多丈開外,有一隊由十多人組成的馬隊正往這邊靠近,這些人長袍馬靴,竟是蒙古人的裝扮。
這其中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兒衣著鮮亮奪目,分外顯眼,我只粗略一瞥,便即刻猜出這個必定就是他人口中所稱的“小主子”。
只見他烏眉大眼,高鼻深目,稚氣未脫的臉上五官輪廓長得卻是極為精緻,雖然揮舞馬鞭時帶出一股粗豪之氣,然而星目流轉之間,卻隱約可見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貴氣和秀美。
這個孩子……就像是個豪邁與俊秀之間的矛盾結合體。
雖是充滿矛盾,卻偏又結合得恰到好處,讓人驚歎!
“昂古達!黃河離這裡究竟還有多遠?”男孩眉宇間有著傲視天下的豪氣,然而眼波流轉間卻自然而然的帶出一股絕美的豔麗。
我瞧著有些失神,恍惚間總覺得他的這個眼神分外熟悉。
“小主子……”那個叫昂古達的男人,是個三十出頭的粗壯漢子。他原本已下馬快步走向我的坐騎,這時聽得問話,忙又迴轉,躬身回道,“是有些腳程要趕……”底下的聲音說得有些含糊,我聽不清楚,只瞧見馬上的男孩滿臉不悅,過得片刻,突然抬腳踹中昂古達的胸口:“混賬東西!難道父汗是因為懼怕皇太極才離開察哈爾的嗎?”昂古達僂著背脊,顫抖著匍匐跪下:“奴才該死!”“你的確該死!”男孩叱道,“如此詆譭主子,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夠!”“主子饒命!奴才知錯了!”鞭梢點在他的腦袋上,男孩怒斥道:“這顆腦袋暫且先留在你的脖子上掛著,等找到額吉和父汗,我定要讓父汗剝了你的皮!”好一個既霸道又煞氣十足的主子!
無法想像眼前這個俊逸秀美的孩子竟然是林丹汗的兒子!
“什麼人?!”我嚇了一大跳,剛才愣神的時候,腳下無意中竟然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乾燥的枝幹脆生生的發出噼啪一記爆裂聲,這麼微小的聲音,不曾想居然立即驚動到他。
身形停頓了兩秒鐘,我猛地長身立起,以迅雷之勢飛速衝向那匹駿馬。
左腳伸入腳蹬,用力蹬腿,挺腰跨馬……一番動作我麻利的一氣呵成。夾腿催馬賓士起來,我剛要鬆口氣,忽然而後咻地傳來破空之色。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認為他們在拿箭射殺我,忍不住背脊冒出一股寒氣,身子僵硬如鐵。我只得絕望的等待著箭鏃入肉的那一刻到來,以絕對的堅忍之心去忍受那即將到來的鑽心之痛……可事情並非如我所想的那樣,最終出現的不是箭枝,而是繩套。
眼前晃過一道淡淡的灰影,我的脖子被一圈指粗的麻繩套了個正著。雙手出於自保,下意識的一把抓住脖頸上的繩圈,沒容我驚撥出聲,腦後的長繩遽然收緊,只聽“嘣”地聲,長索發出一聲振鳴,我被騰空拽離馬背。
咽喉處劇痛,我呼吸窒息,腦袋脹得似乎要裂開般。身子沉重的倒飛在空中的同時,我眼睜睜的瞧見那匹馬嘶鳴掙扎著往前賓士而去,逐漸消失在我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