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被打得噼啪作響,微卷的殘邊在狂風暴雨中瑟縮顫抖。
已是夏末……
已是一塘殘荷……
恍惚間似乎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碧綠新嫩的荷葉,那鮮明奪目的花骨朵,嬌豔明媚的花枝在湖心開得是那般的絢爛。
然而時過境遷,盛夏的怒放早已變成此刻的滿目凋零,暗墨色的殘葉猶自頂著狂風暴雨苦苦支撐。
此情此景,讓人見之眼澀,一如……在鬼門關前飽受煎熬的孟古姐姐。
她也在撐!
撐著等待能見到從葉赫來人的那一刻……
有多久了?
三十天?四十天?還是五十天?
努爾哈赤打發人到葉赫去通知孟古姐姐病危,請求她的額娘來赫圖阿拉見女兒最後一面,離現今到底已經過去多久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一日,努爾哈赤冰冷的話語,冷漠的表情至今歷歷在目。
“知道。”
“你這是在求我?”他譏誚地揚起唇角,我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殘忍的笑意。
身後不遠處,阿巴亥正在對鏡梳妝,事實上,由於我來得匆忙急促,竟是衝破了侍衛的阻撓,直闖寢室。當時我一心想找努爾哈赤,竟忘了這裡其實是阿巴亥的房間。
好端端的一場夫婦同床鴛夢,竟被我硬生生地打斷。
當努爾哈赤赤裸著身體,僅在腰間簡單地裹了一床被單,下床緩步走到我面前時,我能感覺到他凌厲而探索的興味,以及床帷內阿巴亥深惡痛絕的目光。
可是我管不了那許多,為了孟古姐姐,我管不了那些應有的避諱和顧忌。
第六章 成長(5)
“我求你……”我顫抖著軟聲,同時身子緩緩矮下,備感屈辱卻又無奈地跪倒在他腳下。
我原以為下一刻定會換來他得意的狂笑,又或者他會直接扛起來將我丟上床。然而,當我惴惴不安地渾身冒冷汗時,他卻什麼都沒有做。我盯著他光溜溜的腳背,心頭一片空洞和茫然。
過了好久,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蹲下身子與我平視,“你知不知道葉赫現在與建州關係緊張?”
我茫然地搖頭。
“自打布揚古悔婚,將你另許孟格布祿後,建州和葉赫之間的關係一度惡化,這幾年兩部交界周邊小摩擦不斷,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出大沖突。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有可能滿足得了孟古的心願嗎?”
我的眼淚不聽使喚,刷地流了下來。
“乖,別哭……”他柔聲哄我。
“可是……無論如何,她是你的妻子……她嫁了你整整十五年,為你生兒育女,從無半句怨言,她只是……只是想念她的額娘,想見見她的額娘而已。難道就這一個要求也無法滿足她嗎?她,她有可能會死啊!”我忍不住痛哭流涕,抓著他的肩膀,十指顫抖,真想一把掐死這個無情的男人。“她會死!她會死啊——難道連她最後的一點心願也幫不了她嗎?你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可以這樣……”我啞著聲用手握拳,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捶他、打他,“你們男人幹嗎老要爭來爭去,打來打去!她有什麼錯?她有什麼錯?她有什麼錯……這關她什麼事?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她有什麼錯……”
我發瘋般慟哭,胸口發悶,一口氣沒換上來,險些昏厥過去。淚水矇住了我的雙眼,我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猛地拉了我一把,然後我倒在他懷裡,他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柔聲說:“她沒有錯!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這是我第一次在努爾哈赤面前哭得如此懦弱,毫無骨氣。
“格格!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