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嬰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現在有點糾結,當然,這個糾結不是在大秦帝國與六國餘孽之間的偏向中選擇,這個一點都用不掙扎,他百分之百選大秦。
他只是想多旁敲側擊確認一點。
畢竟是詩中“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大佬。
思及此,張嬰深吸一口氣,熱情道:“烏兄,你那堂妹可是來尋你的?”
“她若乖乖來尋我,我豈會如此生氣。”
項羽搖了搖頭,道:“她就是不肯在家裡學刺繡,想偷跑離開。我讓她告訴我想去哪兒,是誰攛掇她的。她都死犟著不肯說,頑劣不堪。”
項菀不高興道:“沒人攛掇我!我不想像阿母一樣,隨便被安排隨便嫁人。一輩子織絳色的衣裳,以鐘聲為喜樂,只會拿著羽毛踩著鼓點翩翩起舞,卻不能與阿父他們一樣手持長槍,位居左上……”
項羽一把捂住項菀的嘴巴,乾咳嗽一聲道:“小女娃才幾歲,就想著嫁人嫁人的,不害臊。”
“什麼不害臊!要不是我偷聽到,我也不會想跑好麼!”
……
張嬰聽著兄妹兩人的爭辯,有些驚訝項菀的自由大膽,果然每個朝代都有敢於打破世俗常規的人。
他不反感,但此刻的張嬰也不關心。
他的心思全留在那一段話上。
絳色,紅色,楚人尤其楚貴族最喜歡紅色的衣裳。
周朝之禮,以右為尊,秦朝也是以右為尊貴,但小姑娘剛剛說以左為尊,在張嬰的印象中,楚國楚禮,恰好是以左為尊。
還有鐘鼓之聲。戰國七雄,其他幾國對鬼神是敬而遠之,不太敢靠近。
但楚國對鬼神是有畏懼但更多的是敬愛,楚地大大小小的巫女巫祝非常多,貴族們自幼也會學跳巫祝之舞,而為了表達對上天的尊敬與禮遇,他們多是踩著鐘聲起,踏著節奏,揮舞羽毛,為天上地下祈福。
張嬰越想越覺得微妙,但也沒急著下定義,反而一鼓掌,他用不贊成地看著烏兄道:“烏兄。孔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來之則安之,來者皆是客啊。”
說到這,張嬰看著烏家兄妹笑得很熱情,道:“烏兄,不如我們邀請你阿妹一起回長安鄉好好玩一玩,慶祝慶祝。”
烏兄表情微怔,開口道:“阿菀頑劣……”
“我同意!”項菀第一個舉起手,“阿兄要麼送我南下,要麼一起歸家,反正別想讓我一個人回去。”
張嬰見烏兄還在遲疑,單手摟著他,等他彎腰後低聲道:“烏兄,不如先陪玩穩住她,稍後你再去放訊息,等家人來接她唄。”
烏兄一頓,點了點頭。
張嬰見這兩人點頭,連忙喚來了等在外面的丁郎官,低聲叮囑了幾句,丁郎官臉色遲疑地回頭看了眼烏郎君,張嬰同時看過去,故作沒察覺烏兄稍顯緊繃的肌肉。
他上前一步,握住烏兄的手臂,很大聲地對丁郎官說:
“無妨,回頭我去宮中解釋。”
丁郎官猶豫再三,拱手離開。
張嬰察覺到烏兄驟然放鬆下來的手臂肌肉,心底一沉,但再抬頭時,他依舊露出甜甜的笑容,道:“來來來,我們去玩些遊戲,吃些好東西。
我們大秦包攬六國,什麼玩法,什麼吃食都有哦!”
說完之後,張嬰餘光瞟了一眼,不再看烏家兄妹,便領著他們與蕭何上了馬車,走秦直道,抵達長安鄉。
不出張嬰所料,長安鄉眾人為了歡迎他,又一次佈置得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張嬰這一次頗有主人翁心態。
他非常自覺地站在小圓臺上方,一邊與熱情與長安黔首們交流最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