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支使小美人去做危險的事。」
周翡遲疑道:「但你……」
謝允打斷她:「這地方挺好的,我們兄弟四人有說有笑,再住上倆月都不寂寞。」
周翡隨著他的話音四下看了一眼,十分納悶,哪來的兄弟四人?
便只見謝允那廝指了指上頭,又指了指對面,最後用手指在自己肩頭按了一下,悠然道:「素月,白骨,闌珊夜,還有我。」
周翡:「……」
娘啊,此人病入膏肓,想必是好不了了。
「快去,記著大哥跟你說的話。」謝允說道,「對了,等將來我從這齣去,你要是還沒回家,我再去找你,還有個挺要緊的東西給你。」
「什麼?」
謝允十分溫和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上次擅闖你們家,雖然是受人之託,但到底害你爹孃分隔兩地,還連累你折斷了一把劍,回去想了想,一直覺得挺過意不去,那天在洗墨江,我看你用窄背的長刀似乎更順手些,就回去替你打了一把,眼下沒帶在身上,回頭拿給你。」
周翡一時間心裡忽然湧上說不出的滋味。
她是不大會顧影自憐的,因為每一天都記得周以棠臨走時對她說的話,無時無刻不再挖空心思地想更強大一點,卻拼了小命也得不到李瑾容一點讚許。
而她也很少能感覺到「委屈」。因為幼童跌倒的時候,只有得到過周圍大人的細心撫慰,他才知道自己這種遭遇是值得同情與心疼的,才會學著生出委屈之心,但如果周圍人都等閒視之,久而久之,他就會認為跌倒只是走路的一部分而已——雖然有點疼。
周翡什麼都沒說,拎起自己的長刀,逕自來到自己掉下來的那個洞口,飛身而上,用手腳撐住兩側石壁。
所幸她人就很輕,十分輕巧地便從十分逼仄的小口上爬了出去,外面微涼的夜風灌頂似的卷進她的口鼻,周翡精神微微一震,心道:「這可是恕難從命,大當家沒教過臨陣脫逃。」
再說了,就算逃出去,誰知道從這鬼地方怎麼原路返回?
周翡作為一個到了生地方就不辨南北的少女,早忘了自己的「原路」是哪一條了,讓她回去找王老夫人,難度就跟讓她自己溜達到金陵,抱著周以棠大腿哭訴她娘虐待她差不多。
她在石壁間的窄縫裡一動不動地等著,這回終於看清楚了——果然如謝允所說,兩側山岩上掏了好多洞口,是兩面相對而立的大監牢,好多牢房裡都關了人,倒是沒聽見鐐銬聲,想必一天三頓「溫柔散」吃得大家都很溫柔,不鎖也沒力氣越獄了。
周翡大致觀察了一下地形,便開始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的第一個目標。
距離她約莫七八丈遠的地方,有個茅草頂棚的小亭子,是崗哨交接用的。
謝允說,交接的時候,先頭的人經過小亭子撤走,後來的人要短暫地在周圍巡視一圈,有那麼片刻,交接亭是「燈下黑」,但是亭子裡有油燈,她必須動作足夠快,運氣足夠好,還要注意不要露出影子。
戌時一刻,山間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梆子聲,「噠噠」幾下,不輕不重,卻傳出了老遠,旁邊的守衛打了個哈欠,紛紛前去換班,火把如遊龍似的在狹長的山間流轉,周翡就在這一瞬間閃身而出。
她將自己的輕功發揮到了極致,夜色中微風似的飛掠而過,在最後一個人離開小亭的瞬間鑽了進去,距那崗哨不到一人的距離。
然而不幸的是,她的輕功雖然過得去,卻遠沒有達到「風過無痕」的地步,她落地的一瞬間,懸掛在一側的油燈被她卷過來的風帶得晃了一下,燈火隨之閃爍,周翡當機立斷,腳尖方才落地,便直接借力一點,毫不遲疑地掠上了茅屋頂棚,四肢扒住了幾根樑柱,整個人與地面近乎平行地卡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