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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的悲哀以及關於李其生的一些記憶。大家都感到奇怪的是死者多年閉門不出,但突然離去竟使個窪狸鎮如此空曠。窪狸鎮沒有了李其生,就似乎變得殘缺了。

“窪狸鎮上最後一個英雄也走了!”隋不召在街上呼喊著,踉踉蹌蹌,不斷跌跤。

他的呼喊使人心碎。鎮上的年輕人逐漸也受到感染,結束了他們的歡聲笑語。如果說趙多多的小轎車和女公務員使人惶惑、鉛筒的丟失令人憂慮,那麼李其生的死才真正讓人悲痛。鎮委的幹部親自過問李知常辦喪事有什麼困難,李玉明率領老李家的人忙前忙後。張王氏聽到隋不召的喊聲,慌忙不疊地關閉了窪狸大商店,到死者家裡嚴格掌管起禮儀事項。她詢問了李知常死者最後時間裡的一些細節,右手手指掐弄不停。旁邊的李知常一直淚水不幹,這時哭出了聲音。張王氏嚴厲阻止,告訴他八個鐘頭之內不準泣哭、不準大聲說話。她讓李知常關嚴屋門,然後誦唱不停。這樣過了八個鐘頭,天已近黑,兩人才為李其生沐浴更衣。李知常拉開了電燈,張王氏又拉滅。她點亮一根小如拇指的蠟燭,給李其生脫去衣衫。

這個夜晚,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來與李其生告別。死者生前做夢也想不到鎮上有這麼多默默愛著他的老友。人們送香走紙,香紙最後堆起了案几那麼高。來告別的人中,老頭子老婆子最為悲傷,常常是沒有來得及放下手裡的香紙,就伏身哭起來。李其生如果活著,過去的歲月就能在人們的記憶中活著。那些歲月裡有血有淚也有歡笑。李其生死了,帶走了所有的關於過去的記憶,老人們突然覺得頭腦中一片空白。年輕人漸漸也從老一輩悲傷的面容上知道了事情的嚴重──他們在心中自問,沒有了李其生,飢餓時誰來發明切糕?……講不清,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地化作泣哭和抽噎。

各家老人都由兒孫攙扶,源源不斷地聚到李其生家。人太多,人們只能在孤房子裡站立片刻,上了香,磕一個頭退出來。老李家有人負責登記人們送來的香紙,用一支鉛筆,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張王氏坐在蒲團上誦著什麼,眼睛眯著,閃跳的燭光一會兒使她的臉亮起來,一會兒又把她隱在了陰影裡。李知常迎送著來人,用嘶啞的嗓子和人們答話。後來,人群漸漸稀落了的時候,四爺爺手持柺杖,挾著香紙出現了。他的到來,就像隋大虎靈堂前那一刻一樣,使在場的人無不感動。人們嘆息著,目光一齊聚在上香的四爺爺身上。四爺爺上畢了香,又到李其生的遺體前鞠了三躬,跟老李家在場的人一一握手,才離去了。四爺爺剛走,趙多多就送香紙來了。他陰沉著臉,打量著孤房子的四周,雙手抄在褲兜裡。趙多多穿著筆挺的西服,使人們大為驚訝。

趙多多走了不久,粉絲公司的女公務員來了。她的穿著使人不能容忍,但大家對前來哀悼的人也不好說什麼。但後來人們又發現她並未帶香紙。她的薄薄的上衣使雙乳的輪廓極為清晰,而上衣又紮緊在電鍍鋼腰帶裡,臀部又小又圓地那麼翹著。她從外屋奔到裡屋,高喊了一聲:“趙經理在不在?有他的電話。”沒人做聲。她又問兩旁沉默的人:“見到了吧?”還是沒人回答。

這會兒一直眯眼誦經的張王多氏忽地從蒲團上立起,“啪啪”地給了女公務員兩個耳光,罵道:“小賤種!”

女公務員被打懵了,剛要說什麼,老李家站出了兩個男人,架起她來,沒頭沒臉地扔到了門外的黑暗裡。

一個滿身妖氣的女人來誘惑亡魂,在場的老老少少今生還是第一遭見到。張王氏加倍地吟誦,嗓門較前變大了些。這會兒隋不召率領侄子侄女趕來了──抱朴和含章跟叔父跪在了孤房子裡,久久不願起來。隋不召跪在前邊,小聲地傾訴著,淚水滾滾。

第二天孤房子前搭了席篷,仍由張王氏請來了那班彈奏的人。這些人像在隋大虎靈堂前一樣,奏出了一支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