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刻,我和紅袖招急需聽到的不是撤退的建議,而是「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紅袖招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們之間的桌子突然輕輕顫動起來。
我意識到,那是她的身體顫抖已經透過雙手傳遞到桌上。
於是,我無聲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的雙手,然後緊緊握住。
「那東西是什麼?」紅袖招問。
「資料顯示,那是跟『舜井狂龍』差不多的一種遠古生物。初步估計,那是生物進化和變異的結果,但它帶來的資訊量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電腦所能計算的範圍,現在我們必須回核心實驗室去,重新輸入已知訊息,再次計算——」那人努力調整情緒,讓自己的話變得有條理起來。
「回實驗室?據我所知,你們的核心實驗室是在京城裡,對嗎?」紅袖招問。
「是的,只能回那裡。各地實驗室只有單獨的小型資料庫,無法展開工作。核心實驗室裡的雲端資料庫儲存著人類有史以來與『龍』有關的全部記載,到那裡去,才能做最深度的分析……」那人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嚥唾沫。
連我都聽得出來,他這些話只不過是在為撤退找個勉勉強強說得過去的理由。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分析研究裡提到了「舜井狂龍」,這是老濟南人都知道的一則民間傳說,而且是最接近真實、最猙獰可怖的事。
舜井即舜井街南頭的一處泉水景點,至今故址仍在,只不過地下水脈被無知者擾動之後,如今已經沒有泉眼,只有井筒。
舜井之「舜」指的是遠古三帝之一的「舜帝」,而那條「狂龍」則是在大禹治水時期禍亂九州的一條黑龍。大禹奉天命治水,召喚天兵天將把黑龍鎖於舜井之內,罰它萬世不得出頭,除非是「鐵樹開花」之時。
在老濟南人的坊間傳聞中,黑龍屢屢興風作浪,把城內城外的七十二名泉弄得突漲突落,老百姓苦不堪言。於是,大禹震怒,上天庭借來烏金縛妖索,把黑龍死死捆住,打入黃泉深處,濟南泉脈才勉強保住。
「那條龍真的存在……」我不知自己說的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不過,只要是老濟南人,無論是唯心主義者還是唯物主義者,都得承認,那條黑龍真的存在,並且億萬年不死。
「是,是。」那人在黑暗中壓低了聲音回應我的話。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紅袖招說。
那人苦笑:「小姐,我說句冒犯的話,二十一世紀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跟從前的十一世紀、一世紀、公元前幾千年又有什麼區別呢?山川河流、地理植被、人獸蟲鳥、風雨雷電……這些都是一樣的,外界的物質環境不變,則孕育出的種族特性也不會變。人都沒滅絕,那黑龍憑什麼就滅絕呢?人快速進化,黑龍就一成不變嗎?小姐,我宣佈,此次合作結束,我們一分錢都不要,現在就走,再見吧!」
紅袖招沉默了,那人一直在咻咻喘氣,想走卻不敢走。
「傳說只是傳說,庸人自擾,杞人憂天,有意義嗎?天一直沒有塌下來,杞人只顧惶恐,反而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我說。
這時候,穩定軍心最重要,一旦軍心潰散,黑暗中不知要造成多少無謂的傷亡。
「你是誰?」那人的怨氣突然找到了宣洩口,向著我大聲喝問。
「我是誰不重要,當下的關鍵,就是將你已經獲得的推論結果明確化,既不要自欺欺人,也不要草木皆兵。」我低聲回應。
「你懂什麼?這是奇術領域最高階的東西,說給你聽,你也未必能懂。舜耕歷山留下澆灌九州之井,故被百姓尊為『舜井』;大禹治水,百川到海,中原妖龍無所遁形,才蛻化為各種龍形怪獸,為禍人間。舜井狂龍只不過是已經顯露行藏的怪物,中原大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