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停了一陣,芳芳揪下了一片樹葉,在手中揉捏著,忽然又說:「也許等到有人為這件事死了,真相就會浮出水面了。」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恐懼,又堅定,既卑微,又輕蔑。
「生命可貴,芳芳,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做任何傻事,因為我們這條命是父母給的。」我說。
芳芳笑起來:「長這麼大了,我都不知道我父母在哪裡?我是孤兒,從記事開始,韓夫人就是我唯一的長輩。」
我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一句無心的話,勾起了你這麼多傷心的往事。」
芳芳搖頭:「不要這麼說,夏先生,這不是什麼秘密,別墅裡的人都知道。我既是韓夫人的手下,又是她的義女。」
我有些傷感,因為我知道這句話後面還應該添上一句,芳芳還是韓夫人的工具。
到了湖邊,我們沒有走上平臺去,而是沿著湖邊的小路向北。
平臺上,工作人員正在準備早餐,熱氣和香氣一波一波飄向空中。
「我今天要去苗圃站。」我說。
「我陪你去吧,苗圃站那個看門的,又聾又啞,面貌兇惡。我們去,他至少還給個面子,如果陌生人過去,他根本連門都不開。對了,夏先生,你要去哪裡找什麼?」芳芳問。
「遊園驚夢三大鬼王中白夢秋的墓碑。」我回答。
芳芳取出手機,點了兩下,給我看。那是昨晚她拍的墓碑的照片,很清楚,也很全面。
「夏先生,只有這麼多墓碑,那苗圃站我們已經進去過多次了,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搜尋過,但卻沒有任何發現。我確信,韓夫人比你更想找到白夢秋的墓碑。不過她已經放棄了,因為她知道找不到。」
我指向湖北岸:「芳芳,你相信人的直覺嗎?」
芳芳點頭,又搖頭:「我相信,但是我沒有那種能力,只是聽韓夫人說過。在我看來,直覺就像手電筒的光柱一樣,無論路徑有多崎嶇,手電筒一開,光柱就會直達目的地,超過任何交通工具。」
我點點頭:「正是這樣,我相信,白夢秋的墓碑就在那裡。」
直覺是連本人都無法解釋的東西,因為它沒有任何理論依據和判斷標準。
芳芳沉思了一陣,把一顆石子踢進湖裡,濺起層層水波。
「夏先生,我雖然不明白直覺是怎麼回事兒,但我願意相信你的判斷。你說是就是,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我們兩個同時停住,各自轉頭,凝視對方。
這時候我本該說些感謝的話,因為我們之間的交情很淺,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對我莫大的信任。
「芳芳。」我叫了她的名字,但隨即停住。我看到她雙眼的眼珠中央,都出現了小小的紅點。
那應該是兩個血點。通常情況下。,當人的睡眠極其糟糕的時候,眼珠上就會出現血點和血絲。富有生活經驗的人,看到這些,並不驚慌,只會告誡自己或者他人,多注意休息,增加睡眠時間。
芳芳的情況略有不同,因為那兩個針尖大小的血點正在向外擴散,每一個血點都向外延伸出四五條脈絡來。這是非常少見的,但命相學典籍上已經說過,這種情形是大凶兆,被稱為「射日雪崩」。
典籍上記載,遠古時期后羿射日,將十個太陽射落九個,解救了全人類。他每一箭射出,都射中了太陽的核心。於是,那傷痕從太陽的核心向外擴散,最終分崩離析。
既然將這種命相取名為「射日雪崩」,那麼出現這種命相的人,其結果也是如此。先是眼珠崩碎,接著身體也向外炸看,體無完膚,化為碎片。
「怎麼了?」芳芳在等我說下去。
「沒怎麼,我只是想說聲謝謝。」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