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嶗山道士》一文中,學道者沉迷於幻術而不能自拔,最終成了「穿牆術」的犧牲品。要知道,既然被稱之為「幻術」,身外一切就全都是用精神的力量幻化出來的,沒有一絲一毫是真實的。如果相信眼前一切是實,那就完全輸了。
「怎麼可能?」她又問。
「我剛剛發現,閣下比魏王會花娘子更可怕。她以『老樹開花局』困住我,只不過是一步一幻境,至少旁邊有白龍灣、草地、樹林、冬青花叢可供利用,由『一』幻化出『十』,其可信度為十分之一。現在,我左顧右盼,閣下創造的這座所謂的『長春觀』,卻連『一』都沒有,屬於無中生有的空中樓閣。我懷疑,我們此刻並非坐在觀中,而是——」
我凝神諦聽,明明空無一人的庭院中,卻隱約傳來了自動噴灌器全力噴水時的嘶嘶聲。
這種聲音並不陌生,在銅元局后街十八號院內,我曾經聽過。只有在二十步距離內,才會聽得如此清晰。換句話說,此刻我雖然看不見噴灌器,但近處一定有十幾個噴灌器在同時工作。
假設一個噴灌器的工作半徑為十米,那麼十個噴灌器能夠覆蓋的面積至少是二百五十到三百米見方。在城內,只有公園裡才有這麼大的需要集中灌溉之處,更直接一點說,只有趵突泉裡才可能出現十個以上噴灌器同時工作的狀況。
幻術能夠製造眼睛看到的東西,卻無法完全模擬聲音,也無法消滅一切存在的雜音。
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瑕的奇術,只要足夠細心,就能發現其虛假的「死穴」。
「我們還在趵突泉公園裡。」我得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悲哀的答案。
一切都是假的,連對方的道士身份都是假的。
幸而我沒有相信對方的任何一句話,不管是對我有利的還是有害的。否則,我就等於是穿上了皇帝的新衣,活在一個並不存在的透明世界裡,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聽我解釋,這只不過是一個玩笑。」她說。
我並沒有激動或者憤怒,畢竟她曾經將我從「老樹開花局」裡解救出來,嚇退花娘子,也保住了那些藏在盛品華保險櫃裡的秘密資料。
「結束吧,今晚就到這裡。」我站起來。
「一切都是假的,但我的邀約卻是真的。海上仙山才是最安全的避禍之地,如果你執迷不悟,三日內大災難降臨,你就真的不能回頭了。」她也站起來。
我輕輕拂袖:「閣下如果沒有惡意,我們就此別過吧。」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我無意糾纏,也沒有興趣追究,只不過是想讓對方收起幻象,別再多事。
「如果你認為一切都是假的,那麼,這個呢,也是假的?」她緩緩地舉起雙臂,屋頂上忽然飄下一陣桃花雨來,大片大片的桃花花瓣撲簌簌落下,將灰色的地面蓋住。
滿地、滿天都是桃花,連我望向她的視線都被花瓣遮住,只能聽見她的聲音:「一切都是假的,至少站在你面前的我是真的吧?如果你連這一點都不相信,還能相信什麼呢?」
外面,深院、大樹、月光、暗影都看不見了,只剩一個桃色花瓣的世界。
向腳下看,桃花堆積,已經將我的膝蓋以下埋住。
「這就是我最大的誠意,如果你肯來,三千座仙道、八百里仙山、財富、美人、永生都是你的,你來還是不來?你要還是不要?」當她的聲音再度響起時,花瓣雨左右一分,一個的身體正在花雨中翩然起舞,散發著無窮無盡的誘惑。
桃花美色令人心醉,但我此刻只剩心痛。
我從曲水亭街老宅一步步走出來,有時候被逼迫,有時候被引誘,有時候被誤解,有時候被構陷。我站在奇術的舞臺上,由稚嫩的無知小子成長為剛強堅韌的男人,其中心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