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7頁

梅花圖下面,是老楸木的條案、八仙桌、太師椅,現在上面亂七八糟地堆著疊好的元寶、白布之類。

東西兩側各有一個門口,通往東屋、西屋。

東屋是爺爺住的,西屋是我的臥室。現在,兩扇臥室門都緊閉著,靠牆根放著很多馬扎,供來幫忙的鄰居們休息。

除此之外,我這個家真的是徒剩四壁,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

冰棺就在屋當中擺放著,一頭擺著供桌,桌上同樣是爺爺的黑白照片和供品。

我跨過門口,先是環顧屋內,忽然悲從中來,而這種悲痛、悲憤又在我胸膛裡化為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一無所有就應該變得無所不能」——這是我從一本破舊的《心靈雞湯》上看到的一句話。那時候覺得毫無意義,現在突然跳上心頭,一下子明白了其中蘊含的哲理。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就算那冰棺中有什麼煞鬼,又能把我怎樣呢?

這句話,正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另一種文雅解釋。

我跨前一步,站在了冰棺的右側,再次深呼吸,低下頭向裡看。

冰棺的上蓋是一層防爆有機玻璃,雖然透明,但因為長期使用,表面劃痕、磨痕很重,由外向裡看,視線並不清晰。

爺爺躺在裡面,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釦子一直繫到脖領子,連最上面的掛鉤都掛住了,靜靜地、筆直地躺著。他的臉已經由殯儀館的工人給修飾過,說不上紅潤,但卻非常飽滿而有光澤,比活著的時候看起來更有精神。他戴著一頂呢制的黑色鴨舌帽,鬢角修剪得非常整齊,比我印象中他更年輕、更從容。

「爺爺。」我叫了一聲,雙手慢慢地扶在冰棺上。

我想看清他,把他的樣子永遠留在自己心底。這時候,我沒有對死者的莫名恐懼,只有對爺爺深深的留戀,因為他畢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位親人。

「嗒嗒」,又是兩聲響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驀地從爺爺雙腳的方向飛過來,落在我雙手扶著的棺蓋裡側。

我嚇了一跳,驟然縮手。

隔著一厘米厚的有機玻璃,我看到那東西約有兩寸長,身體兩側拖著黑色的翅膀,腹部則是有著七八對腳爪,牢牢地吸附在玻璃上。

我確實被嚇到了,一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竟然將那東西當成了傳說中的「煞鬼」。

「原來傳說中的『出煞』是真的?死者的靈魂真的會變成怪物潛回家中?爺爺的靈魂變成了煞鬼?」我連問了自己三次,每問一次就向後退一步。

那怪物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裡,原先「嗒嗒」的撞擊聲聽不到了,看起來就是它弄出來的動靜。

「石頭,怎樣了?」官大娘和沙老拳頭在門口外面叫。

我艱難地轉身,感覺自己的頸和腰都已經石化了,沉重如兩片石磨。

「石頭,裡面有什麼?」官大娘問。

我使勁張了張嘴,但喉嚨裡並沒有聲音發出來,只好用雙手比劃著名那東西的大小。

官大娘看不明白,低頭點著了一把香,在身前揮舞了三四次,才裹著霧氣走進來。

「大娘,是一個怪物。」我囁嚅著說。

她走過來,手裡的香繼續揮舞,用霧氣把我們兩個一起裹住。

霧氣給了我溫暖,也給了我勇氣,嘴也利索起來:「大娘,我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爺爺腳上飛過來,停在棺蓋下面,兩寸長,拖著翅膀……」

從霧氣中望去,那怪物還停在原處,並沒有逃開的意思。

我們肩並肩站著,盯著那怪物看了幾分鐘,始終不能判斷那究竟是什麼。

第15章 櫻花倀鬼,鬼臉雕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