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章晨的腿交叉在一起,放肆地睡著,如果不是一陣堅持不懈的敲門聲,我想我們會睡到明天的。但是,敲門聲一下一下不屈不撓地響著。
事實上最早聽到敲門聲的是我,我被敲門聲驚醒的一剎那,懵懵地以為自己是在家裡,以為是早上,以為我姥娘催我起來上班了。後來,敲門聲又響了一陣子,我清醒了許多,右手摸到章晨的肚皮,這才醒悟我是在章晨的家裡。我還聽到了衛校大院裡幾棵泡桐樹上的蟬鳴,我知道,這是午後。
敲門聲一直不停,但卻明顯地加重。我把章晨搗醒,讓他聽敲門聲。章晨很不情願地坐起來,讓我不要出來,他去看看是不是鄰居或者其他教職工邀他打籃球的。
章晨趿著劣質的藍色塑膠拖鞋,在地板上擦出頹廢的聲音。他一邊走一邊說,誰呀,來了來了。
章晨開了門,大概不是熟人,愣了一會兒,問,找誰?
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大癢在不在?
我突然有點毛骨悚然,有種被人跟蹤襲擊的恐懼。大癢,那不是我嗎?是誰找我?
章晨警覺地反問,找誰?
那女人又說,大癢,秦大癢,我是她姑。
是我姑。我一下子坐起來,套上一件衣服,就跑出來。我姑看看我,笑笑,又看看章晨,也笑笑。我把我姑拉進門,從房間裡把電扇搬出來對著我姑吹。章晨在一邊不知道幹什麼好。我指指水杯,章晨馬上去倒水。
我姑說,我敲了半天的門,樓上的人都讓我敲起來了,下來問我找誰,我說找大癢,那人說,你找錯了,沒這人。我說,不會錯。那人說,那是章老師家,我說對就是他家。
我姑把她敲門的經歷敘述得很精彩,但也有點羅嗦。章晨端水過來的時候,我介紹說,這是我姑。
章晨衝我姑笑一笑。我姑說,你們剛才在睡覺吧,睡得也太死了。
章晨聽到這話有點不好意思,我對我姑說,午睡嘛,又不知道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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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喝了兩口水後,站起來在房間裡參觀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我怕我姑說出來什麼不該說的,就問她怎麼來的。
我姑說,你媽、你姥娘讓我來的。
這是我能想得到的。我姑這次是作為調解員出現的,是我媽和姥娘派遣來的特派員。我媽、我姥娘他們這幾天一定想了不少辦法來對付我。不管他們有多少對付我的辦法,但找不到我,再多的辦法也沒有用。不過,我姑來我很高興,因為我小時候就跟我姑關係好,我小時候就理解我姑,我姑也理解我。
我故意說,姑,他們叫你來罵我吧?
我姑說,沒有,就是來看看你。
我說,看不看,還不是一樣。我媽說了,她沒有我這個女兒,我也沒有她這個媽。
我姑說,大癢,你媽那樣說可以,你這樣說就不對了!
我問我姑,我媽罵我什麼你知道吧,她罵我那個。姑,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個?
我本來想用我媽罵我的話“不要臉”的。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心裡明白我姑不會那樣想的,因為她是我姑,因為我姑也是從我這種情況過來的。
我姑說,你媽也就是嘴狠,叫刀子嘴豆腐心,她連我都罵。你媽也是的,閨女大了,還動不動說不要臉不要臉的,哪個女人不是打那樣過來的?!
我知道我姑說這話是在為自己的過去——沒結婚跑到姓牛的家作解脫,我能理解我姑。但是,那時候沒有人罵我姑不要臉,可能我姑就覺得自己那樣做沒什麼不要臉的。
我姑指指章晨,說,姓章的?
我點點頭。
我姑笑了,說,看上去,人還不錯。比你大七八歲吧。
我點點頭。
我姑說,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