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問了。
忘川比較清閒,偶爾拔幾株忘憂草,舀幾瓢忘川水,陪孟婆熬湯,其餘時間就跟在離朱身後。羅瀟湘充分發揮他的奸商本色,將冥界經營得風生水起,一雙涇渭分明的眼睛平日裡精明無比,卻總在看見離朱的剎那變得如雛鹿般清澈無辜。
荼靡一人分飾二角,像當初的曼朱沙一樣,不僅要在秋彼岸接引亡靈,還要送亡靈至春彼岸往生。豔麗如血的大紅衣袂在一望無垠的雪白色春彼岸花田中,明明看上去格格不入,卻又總帶著一抹迷惑媚骨的妖嬈。
離朱躺在花叢中,單臂支頭,側了臉看他,突然想起她和荼靡在人界的那許多年,曼朱沙一襲白衣站在妖紅勝火的秋彼岸花田中,又是怎樣的風華絕代、遺世獨立。
佛祖交給她的春彼岸花種早已在兩千多年前便開出了花,亭亭玉立在忘川河畔,與水中青蓮遙遙相對。離朱抓著一縷頭髮,輕輕掃動著潔白無穢、翻轉如龍爪般的花朵,感覺花瓣在自己手下輕輕震顫,不由得抿嘴一笑。
荼靡忙了小半日,好容易得了空,在離朱身旁盤膝而坐,雙臂一展將她摟進懷裡,低頭在她耳廓上輕吻了一記,問道:“離朱親親在想什麼?”
離朱翻了個身,反手環住他的腰,揚起臉來賴皮一笑。“還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著相公你麼?”
荼靡冷笑一聲,纖長如玉的手指已掐上了春彼岸花的花莖,咬牙道:“既然如此,離朱親親只要有我陪著就好了,留著這花也沒什麼用處,不如拔了。”
“別!”離朱花容失色,卻見荼靡臉色不虞,只好訕訕笑道:“我是在想,不知這花裡住的究竟是不是曼朱沙。若真是他,為何還不凝神化形呢?”
荼靡漫不經心地收了手,睇她一眼。“你以為我們都像你一樣,還未覺醒就有十萬年的修為麼?曼朱沙當日神形逸散,這株春彼岸花是憑著你的血淚生生聚回來的,怎麼可能那麼快幻化成形?”
他頓一頓,看看離朱略有些落寞的臉色,又道:“離朱,若他真是曼朱沙,那是你們修得的緣法。而若他不是,你也不要太過強求了。自他開花之後,你就一直東奔西跑、上天入地,從沒有一天安生過,那些奇珍異草、神丹妙方一樣樣往他身上招呼。離朱,執意也是心魔……糾結了一萬年,你們互相為對方自毀了神形,卻還不明白這個道理麼?”
離朱怔了怔,眼底閃過一絲疼痛,隨後又呵呵一笑,將臉埋在荼靡頸脖,深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荼靡,這些年來難得你們肯陪我守著他。我……聽說南瞻部洲東面的婆娑山上有一種閻浮提樹,生出來的檀金果可以助人凝神化形……這一次,若他真不是曼朱沙,我便再不求什麼了。”
荼靡無聲嘆息,待要寬慰她幾句,卻又臉色一變,捏著她的鼻子怒道:“去什麼南瞻部洲?我看是想順路去阿修羅城私會那位美得驚天動地的天界大神吧?”
離朱一滯,摸著鼻子乾笑。“相公息怒!真的只是順路……順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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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羅城掩映在七色祥雲後,四周開滿了各色蓮花,仍是一派寶相莊嚴、宏偉華麗。天空中不時有龍鳳、天馬掠過,祥和而寧瑞。高逾十丈的城門緊緊閉合,門外站著英挺軒昂、身手不凡的阿修羅族守衛。
離朱藏身在雲層中,聞著空氣中隱約飄來的香風,聽著城中曼妙的樂曲歌舞聲,一時竟有些恍惚。
兩千年前,她提出要走,他便應了她。而兩千年後,他不曾開口要她回去,她又磨不開面子去看他,只好藏在阿修羅城外流連徘徊,妄圖悄無聲息地看一眼那個思念的人。只是這些年來,她不知多少次偷偷來到這裡,卻每每鎩羽而歸,連那人的影子都沒見過。
宅男啊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