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一分則嫌細。濃卻不至於遲鈍滯筆,淡卻不能夠輕挑乏神,其研磨過程就像一個久病之人的神態。”
“唔……”離朱頓了頓,似有了悟,俯身行禮。“微臣承蒙陛下指點,感恩涕零。”
“起來吧。”女帝的聲音輕得彷彿是在嘆息。“其實朕也只是說說而已。這世上,真正能把一塊小小的墨錠研磨得出神入化的,恐怕只有瀟兒一人。”
離朱心裡一顫,垂眉不語。
“朕聽說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回陛下的話,那時年幼,確實記不得什麼了。”
“如此……”女帝沉吟片刻,丟過一句話來,將離朱震得外焦裡嫩。“既然忘了,朕就好心告訴你。你是穆陽芷將軍的嫡長女,而瀟兒是你小時候由先皇親自指給你的正夫……”
正、正夫?
離朱腦子裡轟隆隆的一團亂麻,張著嘴,許久說不出話……正夫?羅瀟湘?人家敢嫁,她也不敢娶啊!堂堂一個王爺娶回府,還不得沸反盈天?
女帝見她久久不語,卻是面色一沉。“怎麼?離愛卿覺得瀟兒配你不上?”
“微臣不敢。”離朱雙腿一彎,又跪了下去。“陛下,是微臣身份低微,配不上卉王殿下。”
“哦?身份低微?”女帝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眼裡流出兩抹凌厲的光。“驃騎大將軍的嫡女,朕御封的春風侯……這樣的身份,愛卿還嫌太低麼?”
離朱頭皮發麻,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微臣惶恐。微臣只是因為家中已有夫侍、孩兒,唯恐怠慢了卉王爺。”
女帝沉默片刻,悠悠一笑。“愛卿說的夫侍可是白雲城現任城主白琥珀?據朕所知,你們並未成親。至於孩兒……真的是愛卿的親生兒子麼?父親又在何處?”
這兩個問題離朱早已準備好,自認對答如流、毫無破綻。“回陛下,白琥珀雖然尚未過門,但與微臣情投意合,微臣萬萬不會辜負了他。喬落也確實是微臣的孩兒,之前一直隨父親留在東越,不過喬府沒落之後,他的父親……查無所蹤……”
“唔……”女帝笑得宛如志在必得的獵人,引著獵物上鉤。“愛卿放心,瀟兒不是不明事理的男子,就算嫁你為正夫,也不會阻你再納他人的。至於你那孩兒的父親……朕倒可以幫助愛卿尋訪。”
“幫、幫?”離朱愣了愣,若有所思地與女帝對視一眼,繼而咬咬牙,恭恭敬敬磕了個頭。“微臣……不敢勞煩陛下。”
“放肆!”女帝的笑容瞬間凝滯在臉上,隨手拂落茶杯,在空曠的大殿上回蕩著一聲脆響。“離朱,朕好心好意同你說,你不領情,就休怪朕逼你。離府上下三十餘人的命你不要了?白雲城百年基業要毀在白琥珀手中?還有你那舊主荼靡,現在還被軟禁在太師府……他的命,你也不在乎了?”
“微臣不敢。”離朱打了個寒戰,背後冷汗涔涔,將朝服徹底浸溼。
女帝正襟危坐,面色鐵青。“離朱,朕可以負了天下人,卻絕不會負了瀟兒。凡是他想要的,朕就是傾盡西蜀之力,也會為他拿到。”
“呃……”離朱的頭越垂越低,幾乎快要捱到地板。“陛下一定誤會了。卉王爺對微臣只是君子之誼,並無私情。”
“君子之誼?”女帝似乎怔了怔,許久,長嘆口氣,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朕是看著瀟兒長大的,他的心事,朕還能不知道麼?瀟兒平時老成持重得很,可是一遇到和你有關的事情就會慌張無措,會像孩子一樣的笑。朕,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笑著……”
離朱越聽越不對勁,想抬頭看看女帝的表情,卻又不敢……那聲音柔情似水,完全不像在談論自己的弟弟,而像是提起了用情至深的情人……她又抖了抖,自己只有一條命,豈敢跟皇帝搶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