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坐下來,忍不住又跟修流兩人聊了起來.原來他姓蘇,名茂松.年輕時住在杭州城裡,在一家書畫店做些裱背之類的雜活,後來因妻子病故,心境淡了,便來到這孤山後的山上居住,守著妻子的墳墓.幾十年過去,他每日只以釣魚為趣為生計,風雨無阻.修流與斷橋知道那幅“寒江獨釣圖”的畫,便是出於他自己的手筆,兩人心下都有些意外.
那茂松笑道:"老漢閒來喜歡塗鴉,在紙上潑墨寫意,無非是興至而已,隨意揮發."三人閒聊著,不覺得暮色深沉了.這時魚也已做好,桌上擺著一道鰻鱺湯,兩條蒸草魚,還有一條幹煎鰣魚.修流兩人此時都是飢腸轆轆,聞著那魚香味,登時喝了聲彩.修流抱起酒罈正要倒酒,茂松笑道:"兩位,我有一位至交朋友,嗜酒如命,今日既得魚酒,老漢想招呼他過來共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修流笑道:"既是老丈的摯友,招來同飲品魚最好."那茂松便出去了.
斷橋道:"從老頭的這幅畫來看,他定然不是個俗人.小舅舅,你想想,哪有誰果真有閒心幾十年時間都呆在一個地方垂釣的?"修流道:"我看倒也未必.你我年紀尚輕,自然不知過來人的想法.有的人的確是數十年如一日,不改其志的.象你我既未知人生之趣,又未嘗人世之苦,說起這些事來,便如同隔靴搔癢了."斷橋暗暗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那茂松帶著一個老頭來了.那老頭年紀約莫六十來歲,身體瘦削,雙眼耷拉著,象是剛睡醒的樣子.茂松一進門就介紹說,老頭姓石名竹,住家就在山下.隨後他又把修流兩人引薦給那石竹.
那石竹一開口便問道:"茂兄,你說的酒在哪?"然後使勁的用鼻子吮吸著.修流忙提起酒罈,先給他倒了一大碗酒.石竹二話沒說,端起酒碗便一乾而盡,隨後咂巴一下嘴唇,道:"這酒名叫'碧湖春',雖然不算是極上品,但已經是湖前'鏡波樓'酒店裡最好的酒了,算起來該有十年的窖藏了."
修流笑道:"老先生果然是品酒名家.我上那家酒店買酒時,那店家的確告訴我,這酒有十年的窖藏."石竹面有得色,道:"年輕人,第一,你別叫我老先生,第二,我根本不是什麼品酒名家,只是好貪幾杯,謀個醉而已.我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口袋裡有了幾個閒錢,便會讓我小孫女到離我家最近的這家'鏡波樓'去打酒.只是平日裡阮囊羞澀,少有機會喝到這麼好的酒罷了."
修流默然了.茂松笑道:"竹兄,既如此,今晚你就多喝一點,不醉不休."石竹道:"茂兄,你勸我喝酒是假,想騙我的字是真.不過,你的酒量再怎麼樣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即便開懷暢飲,也不懼你.況且,就憑這一罈十來斤的酒想灌倒我,門都沒有."說著,又一連猛幹了兩大碗.他喝酒時也不待別人勸酒,也不去勸別人,只顧自己喝自己的.眼見得修流跟茂松兩碗酒還沒有喝光,他已幹下六碗了.他這才睜大了眼睛,抹了抹嘴,開始吃魚.
斷橋見石竹吃起魚來也不用筷子,只是伸手去抓,於是輕輕皺了下眉頭,喝了幾口魚湯後,便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了.修流看看壇裡的酒只剩下一半多一點了,他生怕石竹到時不夠盡興,便起身道:"各位且慢飲,我再到山下去沽點酒,今晚一醉方休."
37 孤山月
37 孤 山 月
石竹聽了,冷笑一聲.茂松道:"如此叨勞小兄弟了."斷橋要隨修流一起去,修流道:"橋兒,不必了,你就在這陪兩位老丈喝酒吧.我去去就來."
他翻過了山,下了坡,來到那家"鏡波樓",要店家再給他一罈那種十年的“碧湖香”酒.店家笑道:"客官,真是不巧,方才剛剛來了一位客人,將店裡剩下的最後一罈十年'碧湖香'買走了.現在店裡最好的酒,只剩五年窖藏的'紫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