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被帕子蓋住臉,沒想過江逾明這麼有煙火氣,還挺新鮮的:「嗯嗯嗯,夫君安排就是。」
「你覺得群青色如何?」
姜辭擦完臉,轉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身上的深衣是那日和林婉儀見面時穿過的,收回目光:「不喜歡。」
「……」江逾明愣了下,「那你喜歡什麼顏色?」
「除了群青色,都好。」
江逾明張了張口,還沒想到說什麼,廚娘端了菜來,菜碟還沒落桌,姜辭忽然抬手在桌案上劃了一道:「放他那邊。」
他抬眸,是一道涼拌藕片。
那素白纖細的手一劃,劃出了一道涇渭分明,卻看不著的線。
巷雨幽幽,這場雨淅淅瀝瀝個沒完,直到深夜也沒見停。
這夜,姜辭泡腳,江逾明從書房回來後,默不作聲地抱了被子,自己鋪開,亥時二刻,兩人各自上榻。
姜辭依舊睡不安穩,雨聲細密繁重,打在屋簷上,像是敲在她耳畔,她已經許久未這麼難以入眠。重生後,她原以為的睡不安穩,其實都輕巧入睡,不想只與江逾明分開了一日,竟是又睡不著了。
這讓她不禁想起兩次在他懷抱醒來的場景,溫暖而又繾綣。
是習慣嗎?
該學著改掉了。
這一夜,姜辭一次都沒轉身,不在夜裡去找江逾明的輪廓,連他留在榻側的氣息都用新被褥蓋掉,她睡著,困困頓頓地陷在夢裡,夢裡也是個雨天。
康樂二十八年末,戶部尚書常敬廬買通內宦,在皇上的藥膳裡下毒,致使皇上在上朝時毒發而口吐鮮血,刑訊之下,那內宦招出了幕後主使,正是常敬廬。
就在這時,當年的中書參知政事項伯遺一封奏疏彈劾常敬廬貪墨賑災銀,在賑災時偷發國難財,企圖搜刮民脂民膏,一時間朝野震盪。
要知常敬廬出身寒門,連中三元,是天下寒門學子楷模,更別提被赤廉侯榜下捉婿,是詩壇野老謝翎的關門弟子等等傳奇故事。
這事一出,當初多少人支援他,現今便有多少人罵他。
常府的額匾被人砸爛還不忘補上幾腳,就連當年舉薦過他的姜夷如也沒能倖免,駕車出門,必遭圍堵——項伯夷所彈劾的貪墨案中,那筆賑災銀正是經了姜夷如的手——姜夷如身在都察卻監守自盜,罪加一等。
貶官的訊息一出,大快人心,亟待離京的時日,姜辭都是揣揣,除卻人們的風言風語,更讓她忐忑的是蟄伏在陰暗處的殺手。
她不知這些殺手來自哪方勢力,但她不止一次看到黑影從自家府邸的房簷上略過,他們帶著刀,眼裡是藏不住的戾氣。
姜辭滿心忐忑,卻不敢跟爹說,她怕爹會擔心,每日每夜,不敢吹燈。
直到一次,她去爹爹房裡送茶,卻撞見一個黑衣人用劍鋒抵著爹的脖子,低聲問些什麼。
爹爹什麼都沒說,抬手握住了那刀,血滴下來的模樣令人心驚。
姜夷如在那堅定中,瞥見了站在門外的姜辭,如炬的目光裡閃過一絲動搖,同那人說了句什麼。
東西被拿走了,姜辭看著爹,說不出話,爹卻只是拍拍她的頭,笑著寬慰她不必擔憂。
姜辭如何不擔憂?爹話裡的是言不由心,笑裡帶著苦澀。
那時的姜辭,既不想去荊州,又盼著去荊州,走的那日,她想的是終於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可她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那些人會千里迢迢追來。
那是一個雨夜,姜辭剛從碼頭回府,兜頭撞上一個黑影疾步往府內去,那是和記憶深處相重合的恐懼,驚得她心間一顫,姜辭什麼也顧不上,步子匆匆地跟上去。
那人繞進書房,藏在書架後,見姜夷如伏案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