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矛同樣是通體的鐵傢伙,看那矛尖冷幽的鋒芒,怕是沾邊就不要活了。
“……唔……啊!”三水剛想要呼喝左右分開,只出了一個音,卻發現自己好似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漫天的星光在他的眼前劃過,待他強自扭身看向自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領頭的“鐵人”挑飛了,胸腹間彷彿沒了分量,空蕩蕩的……
“嘭”地一下,仰面摔倒地上的三水一陣懵懂,他半點沒覺得身上疼痛,只是感覺自己手腳全沒了知覺,好像很久,又好像須臾,他勉強能動的脖頸稍歪一歪,斜著眼神恰好看到令他心膽俱喪的一幕……那“鐵人”們仿若刀槍不入的怪物,連同他們身下的坐騎也是同樣……那“鐵人”的長矛好似毒蛇每每擊出,便有人鮮血四濺或者肢體橫飛,他三水手下也有幾個生性勇猛手腳機靈的,但等他們避開長矛試圖靠近“鐵人”的時候,那“鐵人”身下的坐騎仿若渾身是眼的怪物,動輒一隻蹄子踢出來,便把人踢得筋斷骨折,甚或低頭張嘴便咬,一吃草的四蹄馬匹,硬是比猛獸還要兇悍……
所有的戰鬥都已經與三水再無干系,心裡清楚自己再也爬不起來的他只是拼命睜大眼睛,旁顧著四周,不知多長時間後,他之前聚攏的人已經沒有多少站立的,幾個嚇破了膽子的正在亡命逃向河面,但河灘上的淤泥變成了無聲無息的殺手,踩碎了薄薄冰面的他們只能徒勞的在泥濘裡掙扎,倏忽間幾隻弩矢過去,那掙扎的身影便變得悄無聲息。
三水已經神志恍惚,萬事都與他沒了牽扯,殘留的意念當中,他幽幽的為自己嘆息,這樣兇悍的怪物,誰人能夠阻擋?
未完……
第一百二十二節 雪色,血色(三)
所謂“小勝調”,其實就是用牛角號吹響的一個節奏明顯的短調,用來通告同一片戰場上的友軍自己的戰果,除此之外,還有“求援調”“疾行調”“行進調”等不同用途的調門。
這種行軍小調不需要什麼宮商角徵羽的樂理技巧,更不必要求好聽,但識別性卻是一等一的,尤其選用了牛角號作為吹奏樂器,比之銅製的小號,更顯得渾厚而悠揚。
晦暗的月夜中,此起彼伏的“小勝調”遙相呼應,並不顯得喧囂,倒使得這血色的夜多了一份別樣的韻味。
……
牛角號的聲音可以傳遞到很遠,尤其這樣冷凝一般的冬夜。
莊院北部彼此恰恰能夠彼此觀望到的碉壘同樣也能聽到,在這幾座碉壘中,有一座恰好位於土路旁邊的主壘,主壘前是一片足有四五畝的平坦空場,這地方原本是秋收時節的曬場,如今倒是恰巧做了兵場。
兵場上,石勒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正在大聲的給訓示手下,“爾等可聽到否?號角聲來自東面河岸,聽清楚了,這類調門每一次響起,就意為有人滅殺敵陣!你等自負勇武,可有人能如此迅捷?”
站在石勒面前列陣的,是之前在滎陽俘獲的那些賊眾,這些人都有一些拳腳或兵器功夫,說得好聽些,算是遊俠兒,說得不好聽,就是市井無賴子,當然,他們又與市井無賴子有很大不同——他們心中都有樸素的是非觀念,而並非混不講理的無賴潑皮,換個形象點的說法,這些人算是這時代所特有的那種江湖好漢。
按照尋常人概念心裡草莽出英雄的提法,羅開先本應對這些人大肆招攬,但實際上,自從在滎陽俘虜了這一眾人,作為主將的羅某人卻沒有關注太多。因為在職業軍人的羅開先眼中,這些所謂江湖好漢勇氣或許有些,若講單打獨鬥也可施展一時,但若安置在軍伍當中,實在是不堪使用。
原因無他,軍陣講究的是戰陣配合,這些江湖好漢比拼的卻是個人武勇,羅某人雖然也欣賞武勇之人,卻絕不會冒失把他們安插進親兵衛裡面,更不會用什麼求賢若渴的態度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