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隔著大街叫他“大師”,我會玩命地跑過去對他說“我愛你”。
他已經七十三歲了。我不知道他的身體是不是還夠健康,還可以像五十九歲的海明威一樣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在他二十八歲的時候,奈保爾剛開始寫作還沒有幾年,就已經出版了三本書:兩部長篇和一個短篇小說集,而且其中兩本都得到了英國著名的文學獎項。必須承認我對這個印度出生的英國作家在某種程度上的偏愛,在四十多年後的今天我看到他寫的一個小小的短篇故事都會壓抑得自己在房間裡哭出聲來。我知道我不要說二十八歲,就是三十八歲、四十八歲,甚至永遠也寫不出這麼好的小說。
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有意外。福樓拜在他二十八歲的時候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長篇《聖安松尼的###》,他花了三年的時間來寫這本長達五百三十一頁的小說。由於不能抑制他心中的###和狂喜,在寫完這本書的時候他請來了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馬克西姆*杜康(一位記者)和路易*布葉特(一位詩人),在他家的客廳裡舉行了他的第一場“誦讀會”。這場要命的誦讀會舉行了三十二個小時,由二十八歲的福樓拜自己朗讀。“他一讀就是四個小時不歇氣,從中午一直到下午四點,又從八點到半夜……我們都希望可以儘快結束,可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聽眾之一的杜康在多年以後回憶說。他還回憶到,小說裡的主角聖安松尼簡直像個“傻子”一樣,面對一連串接踵而來的###,他所能發出的惟一的感嘆不過是:“啊!啊!我的天!我的天!”在每次誦讀會的間隙福樓拜的母親都會在一邊急切地問:“怎麼樣?”——他們倆誰也不敢回答。
三十二個小時以後,所有的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了。這時候終於輪到福樓拜本人來詢問他們對這個小說的想法了。可憐的杜康和布葉特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最終決定對他們最好的朋友說出真話。“他必須停止,否則,他的天賦就此完結了。”杜康回憶說。這個結論對兩個聽了三十二個小時的人來說是痛苦的,可出於友誼和良心,他們認為自己必須對這個可憐的作者說真話。
當小說徹底被讀完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福樓拜再也受不了了,他一拍桌子說:“坦率一點吧,談談你們的想法。”於是終於有一個人勇敢地說出了憋了幾十個小時的心裡話。這個人就是布葉特。
“我認為,我們應該把那東西扔進火坑裡,永遠都不要再提它。”勇敢的詩人說。
杜康回憶:“福樓拜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極其恐怖的叫聲。”而福樓拜的母親則認為這兩個人純粹是因為嫉妒她兒子的天才,她永遠也無法原諒兒子的這兩個朋友。福樓拜痛苦得直拍打自己的肚皮。
這是在一八四九年的秋天,二十八歲的福樓拜度過了他終生難忘的一個夜晚。七年以後,他寫完了另一部小說,並且終於在杜康的幫助下以連載的形式得到了發表。這一年是一八五六年,而這一本小說就是《包法利夫人》。
比他幸運得多的是,比利時的法語作家喬治*西墨農在他二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兩百八十篇偵探小說。“他的速度是每個月四篇,還曾經在四天裡完成一本書”。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至今為止我最快的速度也就是在七天裡寫完一本書,並且還曾經深深地為此感到心虛和不安,彷彿這麼快就寫完了有什麼不應該似的。其實這件事也就是發生在一個月以前,在我憋了五年沒寫小說以後突然爆發的那一個星期。在剛剛過去的那一個半月的時間裡我寫了六十萬字。兩個長篇和一部短篇小說集。老實說,在看到這位速度驚人的比利時作家的寫作記錄以前,我還在猶豫自己這麼寫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因為緊接著在下面另一位美國作家的自述中你就可以看到,大部分的作家是花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來寫一部小說的。儘管我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