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她的視線沒移動黑過半分。
元越澤微垂目光,道:“只看到了一顆珠子而已,妃暄又看到什麼?”
師妃暄嘆道:“以清淨目,觀晴明空,唯一晴虛,迥無所有。其人無故,不動目睛,瞪以勞,則於虛空,別見狂華,復有一切,狂亂非相。色陰當知,亦復如是。是諸狂華,非從空來,非從目出。”
元越澤愕然道:“妃暄是否想以《圓覺經》中的‘翳目見空華’、‘動目搖湛水’、‘定眼迴轉火’等典故來‘點化’我?”
師妃暄坐直嬌軀,輕輕地抬起螓,深黑如夜空亮星的美眸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淺笑道:“公子怎可能會被人‘點化’?”
接著若有所思地輕聲道:“妃暄只是一時想起了南朝的傅大士說過的一小詩,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在橋上走,橋流水不流。”
元越澤皺起劍眉,沉默片刻,道:“妃暄迷茫了,是否因我而起?”
師妃暄香唇溢位一絲苦笑,目光落回光華百轉,似乎蘊涵無限玄奧義理的明珠上,花容回覆恬靜無波,輕柔地道:“從記事起,{奇}妃暄便一心向道,{書}對我來說,{網}世間一切都是虛幻的,譬如生死,亦只是不同的站頭,生死之間只是一次短促的旅程,任何事物也會過去,任何事物也終會雲散煙消,了無痕跡。再比如男女的繾綣纏綿,生死不渝,無論使人如何顛倒沉迷,到頭來仍像生命般只是一場春夢。”
元越澤用心地傾聽著。
他或許不是個合格的建議者,卻敢自誇是最優秀的聆聽者。
師妃暄微微抬頭,以澄明清澈又深不見底的眸神凝視著他,繼續道:“從敝齋的典籍上,妃暄知道每一代的武林頂尖人物,無論走了多遠和多麼迂迴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終都無可避免迴歸到這條追尋永恆的路上。若想堪破生死,必須不能受到任何世情影響,但祝後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妃暄想起了孟子的‘盡信書不如無書’,心生疑問:男女之情對堪破生死是否真的有影響?”
元越澤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妃暄勿要將自己與我家中的人相提並論,我並不是貶低你,而是我們有些特別,嘿!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師妃暄神秘如星夜的美眸緊盯他,追問道:“公子是否就是那關鍵所在?”
元越澤聳肩默許,他也不想說謊話,事實上以師妃暄乎常人的智慧,怎可能覺不到什麼!
師妃暄卻沒有露出該有的震驚神色,反是平靜地像在對元越澤訴說,又像自言自語地道:“一直以來,我對世間的男女之情,不存任何期望。可是長時間下來,總被公子觸動心裡某種說不出來的情懷,時間越長,妃暄越覺得自己陷得越深。”
她的聲音開始轉低,俏臉上露出嬌羞的女兒羞態,緩緩垂。
面對她這近乎是表白的話語,元越澤靜若磐石,垂目沉思良久,倏地睜亮瞧向師妃暄,爆出無可形擬的奇異精芒,緩緩伸出左掌。
師妃暄玉容平靜,彷彿剛才那番對中土女子來說已是極大膽的話語並非出自她那張紅潤檀口一樣,秀眸閃爍著聖潔和智慧的採芒,深注進元越澤奇異的眼神裡,微微一頓後,探出纖美的素手,遞了上去。
完美無暇的小臂遮擋住明珠的光彩,她半邊臉龐陷進半昏暗中,明暗對比,使她本已無可比擬的美麗,更添上難以言達的秘境。
師妃暄玉指輕柔地觸碰到元越澤的手心,二人同時劇震。
明珠似是活了過來,出一閃一閃的光芒。
在那一剎間,除了對方外,二人再感覺不到天地間的任何事物,一對手掌交接處自成一個獨立的宇宙。
兩手一觸即分。
明珠亦好似受到影響,恢復前一剎那的柔和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