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這些事情經不住想,果真,抬頭便見電閃雷鳴。
李徹拉長個馬臉,旁人都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是連個屋都沒有……
他從小下雨便有人打傘,也不算打傘,是內侍官支起八九人寬的傘棚子,連雨星都飄不進來些許。他彷彿還未曾這般狼狽過,就站在一顆大樹下,任憑大雨沖刷,頃刻間從頭到尾將他澆得透濕。
李徹惱火。
馬的面板雖然粗糙,但豆大的雨滴透過頭頂上的樹葉打落下來,還是澆得他有些不怎麼舒服。特別是一大片樹葉攢足了水,「嘩」得一聲全部打翻砸在它身上時,簡直砸得生疼。
更要命的是,當這樣的水柱子砸在他馬屁股上的時候,他會忍不住一抖,下意識踢馬後腿。
李徹滿臉黑線。
他是真命天子!就算是馬,也是真命天馬,他忍受不了自己這幅不受控制的傻冒似的踢腿模樣。
於是,遠遠就見它獨自一人在大雨中跳來跳去,旁人又不知它是在有意避開這些雨柱子,只道它又抽風了……
不遠處,雨棚下,路寶滿頭黑線轉向楚洛,「六小姐……」
先前聽說輕塵撞樹上了,六小姐要來看看,結果走到半道時,正好下起了大雨,打了雨傘怕是都要澆濕,兩人便在雨棚處暫歇。雨棚這裡正好能遠遠看見大樹下的輕塵。
路寶原本還以為輕塵應當是人來瘋,無論是早前的逃跑,踢人,撞馬廄,撞樹,都是想在人前博眼球,求關注。但眼下,周遭連一個人都沒有,它自己都還能這麼在雨裡跳來跳去,似打了雞血一般,也不見停的,歡暢得很。
路寶不由腹誹,人前人後都是傻的。
路寶轉眸看向楚洛,卻見楚洛淡淡笑了笑,「還能在雨裡活蹦亂跳,說明沒怎麼撞著……」
路寶愣了愣,繼而會意笑開。
……
稍許,大雨初霽,路寶拎著燈籠出了雨棚,正準備往輕塵處去。
身後,楚洛卻道不去了。
路寶詫異,「小姐不是專程來看輕塵的嗎?」
楚洛笑道,「方才見它活蹦亂跳的樣子,應當是沒什麼大礙了,不必專程去一趟。我們去了,飼馬的小廝還需照顧著,折騰一遭。」
路寶笑了笑,應了聲好。
雨後的馬場有些滑,路寶一面拎了燈籠,一面攙著楚洛,怕她滑倒。
主僕二人走得有些慢。
路寶一面走,一面嘆道,「輕塵是隻特立獨行的馬,奴婢早前還以為六小姐會不喜歡它……」
路寶是好奇。
在路寶眼中,楚洛是建安侯府的姑娘裡最中規中矩的一個。言行舉止大方得體,禮儀談吐都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所以在路寶看來,六小姐喜歡的馬也應當是聽話馴服的馬才是。
輕塵實在同聽話馴服搭不上調。
楚洛淡淡笑了笑,美目含韻。
大雨初霽後又是一輪清風晚照,月華落在楚洛身上,似是鍍上了一層淡淡清暉。
楚洛微微垂眸,修長的羽睫傾覆,溫聲應道,「它做的,都是我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我很羨慕它……」
路寶微楞,但稍許,似是又明白過來。在建安侯府中,小姐處處小心謹慎,哪裡像輕塵這般,便是明知有約束在,也大膽肆意。
路寶嘴角微揚,又聽楚洛輕聲嘆道,「特立獨行沒什麼不好,希望它能一直特立獨行下去,也希望我有一日能如此……」
路寶手中的燈籠映出兩人長長的影子,楚洛又低眉笑笑。
翌日,楚洛的馬撞榻了馬廄,又撞樹上去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東昌侯府,都在說楚洛這匹馬似是到了侯府就沒消停過。
楚洛晨間去老夫人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