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紈之帶著映柳沿清涼後山的石階往下。
這兒香客罕至,是寺中僧侶日常修行用的小路。
石階靠裡的地方長滿青苔,外側則被踩得光亮,從上往下看猶如積著一汪汪水。
人走過,兩草叢裡的小蟲被驚動,一蹦一跳躲開。
伴著蟲鳴鳥叫,讓人心情安謐。
映柳望向身前的女郎,不由小聲道:“剛剛那位蕭夫人真是大好人。”
“……是啊。”羅紈之眼睫還有未乾的溼痕,迎著風,有一絲絲涼意。
原以為蕭夫人會很不理解她突然離開,沒想到她早已經察覺到她的去意,甚至願意配合王老夫人把她帶到這裡。
那時兩人隔著爬滿枯藤的院門,她被蕭夫人碰個正著,緊張地手心全是汗,正絞盡腦汁妄圖想出個合理的解釋。
蕭夫人先開口說:“準備好了嗎?”
“夫人,不是來阻止我的麼?”
蕭夫人笑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即便在我這個做母親的心中我兒是這世上最好的兒郎,可想必在令慈眼裡,阿紈也是這世上最好的女郎,所以同樣身為母親,我不能以私心去要求你。”
“那夫人來是……?”羅紈之還是有些忐忑,固然有王老夫人幫她,但是她還是不能全然相信老夫人,只要有一點點變故,她這次就走不成了。
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邁出這一步。
不但捨棄了家族,更拋棄了他。
“你走得這樣突然,我這顆肉做的心也會難過的。”蕭夫人展開雙臂,笑道:“不過來與我告別麼?”
羅紈之驚訝了下。
她一直都把蕭夫人當做值得欽敬的長輩,聞言不敢耽擱,跨過院門小跑過去,緊緊抱住蕭夫人。
“夫人……”
謝家能有她這樣一位長輩,在她彷徨無措的時候寬慰她,在她“任性妄為”的時候支援她,雖不是親人,卻勝過親人。
羅紈之哽咽道:“多謝夫人,對不起,是阿紈讓人失望了。”
她的懦弱、她的猜忌甚至她的私心都讓她不得不選擇這條路。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知道你在這裡受到了很多委屈。”蕭夫人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溫柔道:“好孩子,世上道路千萬條,你不自己走走看,便不知道什麼適合自己。我不勸你現在做選擇,但是有時候走不下去了,記得回頭看看。”
羅紈之才把她的話往心裡過上一遍,蕭夫人就放開了手,還有幾分俏皮催她道:“再不走的話,三郎可要追上來了。”
目送兩人離開,跟在蕭夫人身後的嬤嬤才走上前道:“夫人這樣做就不怕傷了三郎的心?”
“反正他們兩個左右都要傷一個,何苦要去傷那可憐的女郎?”蕭夫人扯了扯唇角,露出淡笑,“更何況,既明這太過強勢剛硬的性子,從不管至剛易折的道理,瞧著讓人不放心……”
蕭夫人轉過身,搭上嬤嬤的
手臂。
嬤嬤輕嘆了聲,嘀咕道:“以三郎的本事,這女郎如何逃得開?”
羅紈之和映柳加快了腳步,石階每隔百步就有個石臺子可供休憩,這時候石臺子旁邊有一顆歪脖子的桑樹,桑樹後邊走出來戴著斗笠的男子。
“廖叔。”羅紈之激動地迎了上去。
皇帝給她找來的遊俠雖然也好,但是她與映柳畢竟是兩個弱女子,倘若路上遇到什麼事情,反而不妙。
透過生意信件,她交代廖叔前來接應她。
順便還提前幫她把廖宅裡的東西轉移走,月娘說要常伴她身側,她不能不帶上她。
這一切在謝三郎的眼皮底下進行著,有驚無險。
廖叔撐起斗笠,對她們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