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瞳狼狽地逃出了卡歐斯的小屋。
莫馭看著他破大防之後跌跌撞撞落荒而逃的身影,意識到卡歐斯說的是對的。
這位一度成為異瞳的養父與老師、現在卻與異瞳反目成仇的男人,大約是最瞭解異瞳的那個人。
異瞳對於世界意識,有著一種非常詭異而扭曲的態度。
從小就缺失父母的他,似乎將把對於父親的感情投射在了卡歐斯身上,而把對於母親的感情投射在了世界意識的身上。
他想獲得世界意識的注意,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被世界意識所選擇的寵兒’,又害怕自己對圖納部落所做的一切、犯下的罪孽會讓世界意識厭惡他、拋棄他。
可是,在發現世界意識不過是一個沒有過多人類感情的無機物、根本不曾看到他、更不會因為他的罪孽懲罰他之後,異瞳又一次暗自崩潰了。
“這傢伙就像是那種不斷作惡、搗亂以求獲得父母與他人關注的孩子,恐怕對他來說,獲得的是一頓打罵都好。因為從小惡劣的生長環境,他最害怕的不是懲罰,而是徹頭徹尾的無視。”莫馭恍然大悟,“他毀掉圖納部落,是因為圖納部落的人漠視他、否定他的存在價值……
他想要成為神明、成為世界之上,既是想得到強大的力量、獲得永生,又是為了得到世界意識的關注、為了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矚目與崇拜……
這本身也是一種諷刺……被忽視的孩子終成神明,而讓他永遠活下去的,是注視著他的人們給他的信仰。”
在這一刻,莫馭彷彿聽見了異瞳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如果螻蟻不會被看見,那我就成為神明!成為比世界意識更加強大的存在!這樣你們總得看見我了吧?”
“所以,異瞳的弱點……或者說他最深的恐懼與厭惡,是被無視。”莫馭牢牢記住了這一點。
異瞳寧願留在這個知曉他底細的部落之中,而不徹底地隱姓埋名逃去遠方,或許也有著一方面的原因,他捨不得那些信仰和關注,是愛也好、是恨也罷、哪怕是單純的恐懼,他都甘之如飴。
“這就是所謂的黑紅也是紅嗎……異瞳害怕的是被人遺忘無人在意,嘖,真就天生選秀聖體。”
很難說如果異瞳出生在一個和睦的家庭之中,這個世界的命運是否會發生某種變化。
畢竟人的本性有好有壞,但不是所有具有惡人本性的人都會成為罪犯。後天家庭、外界的培養教育給人帶來的影響是極其巨大的,甚至有時能約束、克服蘊藏在基因中的作惡衝動。
讓惡人知道自己作惡就會受到懲罰,而懲罰的後果讓惡人都畏懼,人們便不會選擇作惡。這便是律法存在的意義。
當為善者能夠符合預期地獲得嘉獎,作惡者則獲得他應得的制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世界便有了秩序。
只可惜,異瞳出生於這個人人尚且自顧不暇、沒有多餘的心力與慈愛奉獻給他人的原始時代,而他的身世又如此複雜而坎坷。
若他生而平凡,或許就不會有任何期待;可他母親的血脈卻又賜予了他遠超於部落最重視的‘希望之子’的天賦。擁有相似境地的兩個表兄弟,一者被捧為明日之星,一者被碾作塵埃。
待遇尚且不公,嫉妒悄然滋生。
部落的人沆壑一氣,異瞳便將目光轉向了上天,轉向了世界意識,寄希望於世界意識給予自己寵愛。
他將自己的天賦視為一種‘被寵愛’的證明,但令他無法理解的是,除了能聽到世界意識的話語之外,他未受到任何偏愛。他體弱多病,人生多舛,著實不像是什麼寵兒的模樣。
異瞳開始慌了,他終於開始認識到自己並不受寵,一切都只來源於他自己的想象。星選之人並沒有什麼特殊,他們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