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減字譜給她挨個講解。
譬如右手勾四弦,左手無名指按九徽,上七徽六分,再上七徽,這便是一段音。
說是天書一點也不假,這要不是謝九郎手把手教著,羅紈之連這段曲斷在何處都不曉得。
可能記住??()_[(()”
羅紈之埋頭在紙上畫瓢,描得格外認真,聽見他發話,抬起腦袋,猛地點了點,甚是乖巧回道:“記住了,九郎真厲害,一教我就懂了。”
謝昀也曾教過族中弟妹,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這種眼睛,烏黑明亮,不染俗事,對他沒有畏懼嫉恨只有滿滿的崇敬。
他一笑:“那是你聰慧。”
羅紈之抬手,捋了捋垂下的髮絲,露出半張羞而含笑的嬌顏。
謝昀稍怔。
女郎離他只有一臂遠,不用深嗅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雖談不上討厭,只是會讓他再想起那個夢,想到他的不堪。
他清楚自己從來都不是恬淡無欲的神仙,可那天他也是頭一回發現他對女郎的慾望有那麼大。
“九郎,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但羅紈之對他的心思一無所知,非但沒有遠離神色微異的郎君,反而靠了過來,將那一臂的距離瞬間縮得沒影,她的袖子甚至不客氣地覆在他手臂上,一截藕粉色,似是在碧潭裡開出花來。
謝昀回過神,出乎意料地抬手將她壓過來的那張紙抽開,“不要貪快,免得囫圇吞棗,不得要領……”
羅紈之的小手逆著紙抽的方向一滑,竟溜到了桌下,胡亂摸到一處,手心下是謝九郎驀然繃緊的大腿。
謝九郎在她頭頂似是抽了口氣,隨後嗓音又低又慢,彷彿是從齒縫裡逼出的一縷音:“羅紈之。”
羅紈之立刻抬起“作亂”的小手,目光追隨迅速起身而去的謝九郎,無措道:“抱歉九郎,我不是故意的,我沒弄疼您吧?”
謝九郎面朝開向竹林的月窗勻了勻呼吸,平靜道:“無事。”
一陣不期而來的風,早已擾亂了幽寂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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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紈之勤學苦練,幾日後已經可以上手摸琴,炫耀般輕快地彈了一支小曲。
曲畢,她仰起臉等謝九郎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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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待她只有溫柔鼓勵的謝九郎把眼睛睜開(),眉心淺皺10()_[((),目色凝黑,如未化的墨,“羅紈之,你很聰明,可——用心不純。”
一個“可”字就把羅紈之的心情瞬間從高空墜入泥淖。
羅紈之怔住了,說不出話來。
謝九郎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你學琴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討好我,是嗎?”
羅紈之有些無措地把手放在弦上,按住讓心臟震顫的餘音,低聲解釋:“我學會了,郎君高興,我也如願以償,有何不好?”
世人有大才從來不是閉在房門中暗暗得意,不該是走到眾人面前高談一番,才能引來讚頌。
她讀書、做香囊、做糕點難道會是她喜歡費勁嗎?
謝九郎看著她,“琴,先娛己後娛人,你用心喜歡,我才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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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紈之委屈、愧疚、也有點惱。
謝九郎是在說她的琴,還是說她的人?
煩惱的是她不甘做個一無所知的笨蛋,但她又不夠聰明,能完全洞察謝九郎的心思。
日夜思考,她居然夢到了謝九郎。
可夢裡的謝九郎好像不是謝九郎,他坐於直扶圈椅上,身披寬袖大衫,孤清冷冽,極涼的黑眸迎著她毫無笑意,聲音徐徐侵來:“羅紈之,你欺我犯我,還膽敢逃跑?”
晚春初夏的涼夜她驚出了一身冷汗,這麼一折騰,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