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她心想。怪不得所有人在成名之後都設法躲起來不見人。
眼前金星好久才消失,記者圍上來細細鑽研她全身,有一兩個老實不客氣把臉擱近到六寸距離,打量她眼睛鼻子,明旦只得朝他們笑。
這次,她樂得不說話,她無話可說。
沒有人問她對唱歌事業有什麼盼望,唱的是何種音樂,怎樣演繹歌詞。
“你三圍尺碼是什麼?”
“爾信付你多少薪酬,是否千萬三年?”
“聽說你有後臺老闆,澄清一下可好?”
“你身體各部做過矯型手術嗎?”
“有沒有親密男朋友?”
“歌星談麗容的男友比她小十二歲,你看法如何?”
“我有資料,你母親也是歌星?你出身酒吧,此刻是否飛上枝頭?”
明旦笑得有點累,揉揉嘴角,她一題也不答。
忽然有人說:“有龍蝦及石蠔,大家快來吃自助午餐。”
一班年輕記者立刻湧上甲板上去。
琴師搔搔頭。
明旦輕輕說:“人家也是找生活。”
“你真寬宏大量。”
船慢慢駛出港口,藍天白雲—令人心曠神怡。
明旦輕輕唱:“借風吹向白雲層,我勞你做一個送信人,把這首無言詩,一句句念給我的心上人……”
琴師立刻伴奏,並且訝異地說:“哎呀,你會唱歌,唱片中的歌為何那樣難聽?”
明旦也笑說:“你也會彈琴呀。”
“我們在這艘船上幹什麼?”
八、
明旦與她一起笑起來齊聲答:“找生活。”
半晌,琴師感喟說.“你的生活比我們的強多了。”
幸虧船在附近兜一個圈子就回頭泊岸,記者們酒醉飯飽,又帶了紀念品,高高興興回去。
蔣學正問明旦:“為什麼不說話。”
“他們一早已決定要怎麼寫,說也沒用。”
助手笑。“明旦,你這樣年輕便洞悉世情,怕很難開心。”
明旦真想回到酒吧,換上寬鬆長裙,隨意哼出她喜歡唱的舊歌。
蔣學正忙看回公司去調排唱片發行事宜。
她在電話裡吼.“什麼,旺角已經有翻版出售?”
回到家,明旦把舞臺裝束一件件除下,洗了三次臉,才把化妝洗淨。
靜下來了。
屋裡掉一根針也聽得見。
明旦十分珍惜這一刻,過去三年,她無時不在張羅一個家的開銷。
每次外出,總把小錢包抓緊緊,每張鈔票摺疊整齊,生怕兩張錯當一張用。
無論買什麼,都小心翼翼,窮困的她心胸也難免跟著狹窄起來。
這一刻她知道已經脫離了她的出身。
那隻櫻桃木盒子還放在桌子上。
明旦再一次開啟,取出香菸細看。
這一次,被她看出了破綻。
她立刻帶著盒子去找蘇律師。
蘇英正在見客,明旦在她辦公室等了一會。
片刻蘇英出來,“明旦,什麼事?”
“蘇姐,這幾包香菸有什麼不同?”
“我不抽菸,我叫小耿進來。”
那小耿進來一看便知端倪,立刻說:“我也抽這煙,比公價便宜三份一,何樂而不抽。”
“為什麼?”
“小姐,你明知故問,煙包上沒有完稅印花,是私煙。”
蘇英變色。
“是,”明旦說:“這是私煙。”
小耿聳聳肩,“到處有得賣,十分猖獗,這種時勢,誰不想省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