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筆必定活龍活現。”
“你休息吧,明天有簽名活動。”
明旦點點頭。
她與母親通了一個電話。
卜醫生正在她身邊,同明旦這樣說:“我明日啟程返來,永女士喜歡這邊寧靜生活,康復理想,她與護士會再多留一陣。”
“西醫真偉大。”
卜醫生大笑,“盡其所能罷了,有時未必有這樣理想結局。”
母親這樣說:“明旦,這裡空氣清新,沒有搓麻將聲音,真像香格里拉。”
明旦微微笑。
“其實自小你一個人生活,後來又得扶著我走,現在你樂得輕鬆。”
“我很想念媽媽。”
“蔣小姐說你很忙,每天都有節目。”
明旦躺在床上,舒服鬆弛,漸漸眼皮抬不起來,她輕輕放下電話,轉一個身,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司機捧來大疊報紙。
蔣學正打電話來叫她馬上翻閱。
明旦開啟報紙娛樂版,只見拳頭那樣大字:“永明旦身段出眾”,“永明旦有條件走豔星路子”……
她嚇一大跳,一時沒適應過來,想像中只有戰爭、天災、人禍,才配有這樣大的頭條與圖片。
永明旦做過什麼?這可算浪費篇幅?
她看看一大堆七彩圖片發呆,明日,又輪到別人登場,如此人力物力,竟找不到更好標題。
不過,今日得益的人是她。
蔣學正十分興奮,“明旦,照片中的你亮麗之極。”
明旦想一想,笑,“我看也是。”
“多點信心,耽會有人來替你化妝。”
“以後每次出去都得由專人妝扮?”
“那當然,我去晚宴也找化妝髮型師整頓一番,何況是歌星。”
“歌星。”明旦笑起來。
“對,歌星。”
明旦整理好報紙,放到一邊。
她忽然被港聞版角落小小一段新聞吸引。
“歌女跳樓命亡”。
從前,記者喜歡咬文嚼宇,會用香銷玉殞,天妒紅顏這種字眼。今日,已無謂轉彎抹角,把人地時事記錄報告算數。
小小字樣像油絲般鑽人明旦眼簾:“死者區莉莉,歌女,廿九歲,染有毒癖,昨日深夜一時,突然從十九樓寓所一躍而下,當場斃命”。
就這麼幾個字。
附著一張小小指甲尺寸照片,明旦認得是莉莉,她與她,一前一後,曾在五十年代酒吧演唱。
明旦覺得一股寒意自頂至踵灌下,四肢麻痺,她說不出話來。
她深深悲哀,不,不是為著區莉莉,她不認識莉莉,她只見過莉莉一面,明旦是為所有貧女悲哀。
每年都有比上一年更年輕貌美的窮家女出來找出身賺快錢:你唱歌我跳舞她伴酒,整個森林都是豺狼虎豹,一具小小肉身,略轉錯一個彎,叉落一個陷阱,脆弱生命就此結束,還有,死了也是白死,死了是活該,死了是不夠自愛。
明旦打了一個冷顫。
她母親不知如何掙扎著活下來,然後又輪到她,社會上不知多少這樣無名無姓的弱肉,有些找到出路,有的走向絕路。
明旦年輕,從未消極,但是她見過被欺騙遭遺棄的母親絕望。
好幾次她醉倒地,明旦放學看見去扶起她,她會厭倦地推開女兒,“讓我去,讓我去。”
又無緣無故對外婆的照片說“我跟著馬上就來,”隨即又會神經質地笑,“無論到什麼地方,老人還不是向我要錢,見了面也無用。”
只差一點點,一條線那麼多。
母女活了下來,掙扎到較高的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