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滴出來,他出神地看著,覺得心裡也有了從沒有過的難受。他說:“二媽媽,我會讀書的。”
但是,他說歸說,依然沒有去書房,還是每天離不開二媽媽一步。滿月沒有辦法,就說:“下次游泳,要去長江裡遊,你不怕淹死?”望兒說:“我不怕,二媽媽不會讓我淹死的。”滿月是狠了心的,但還是先稟了棗花。棗花說:“這有什麼?早該這樣了。”
滿月就攜瞭望兒至長江邊上,登了一艘尖頭小船,向江心劃去。江水浩蕩,小船渺如一芥,在波濤上鞦韆一樣甩來甩去。望兒心口亂跳,臉煞白,還發了嘔,一雙眼睛哪也不敢看,只直直盯著他的二媽媽。滿月喝他:“站起來。”他哆哆嗦嗦站起來,還沒站穩,滿月一漿片拍在他屁股上,就栽進了江水中。他先狗刨了一陣,隨後就開始比較自如地向船邊游過來。滿月划船而走,不讓他能抓住船舷。他就叫:“二媽媽!”滿月不應,船舷始終離他半隻船身遠。他奮力划動雙臂,感覺劃了一百年,一絲絲氣力都沒了,蒼鷺、海鷗,擦著他的細長的眼縫,嗖嗖地飛過,他就想,我要是一隻鳥就好了。但他沒有飛起來,而是在一股湍急的漩渦中,昏沉沉地落了下去。
當他醒來時,是在滿月的懷抱裡。滿月的懷抱溼溼的,軟和、熱哄哄,他醒了,但還裝著沒醒似的,蜷在滿月懷裡睡著不動。
船靠了長江對岸,滿月把船拖上沙灘,望兒的眼還閉著。她就把他抱到一塊大石上,脫了他的溼衣服,也脫了自己的溼衣裙,鋪在石頭上曬。四周一片荒涼,江風吹著她黑溜溜的身子,癢癢的,讓她發酥、倦困……她趴在細沙上,不覺就迷糊了過去。一隻麻雀停在小船的尖頭上,嘰嘰喳喳叫,把滿月吵醒了。她的手在沙子中摸到一塊卵石,呼地扔過去,正擊中麻雀胸脯,它倒下來,立刻死掉了。
望兒站在石頭上拍手:“二媽媽神了!”
滿月身子一燙,曉得什麼都被這娃娃看到了。趕緊收了衣裙,閉了眼,三下、兩下把自己套了起來。
滿月又打了幾隻麻雀,架了一堆火,烤給望兒吃。望兒偎在滿月懷裡,看火焰滋滋地叫,把麻雀烤熟了,又烤煳了,油脂滴到火尖上,噗噗亂響。周圍、團轉,瀰漫著讓他眩暈的焦香味。他跟小狗一樣,拿鼻尖在滿月的頸窩、腋窩裡吸吸地嗅,嗅了又嗅。滿月發癢,敲他的頭,罵:“發什麼神經?”他也不明白,眩暈的焦香味,怎麼就像從滿月的身子縫裡散發出來的?
望兒要滿月教他扔石頭。滿月扔石頭的本事,是她哥哥教會的,打鳥、打狗,一石子飛去,多半不會落空。現在望兒要學,她就手把手地教他。望兒苦學了十幾天,就能在兩三丈開外,飛石擊中一棵鴨蛋粗的樹幹了。再練了十幾天,還能用飛石擊中滿月拋來的飛石。滿月歡喜,說:“望兒才是神了。”這兩個人的把戲,棗花都看得明白。 。 想看書來
第二章 鬼子(3)
當望兒望一眼母親,用溼溼的眼睛乞求她給一句褒獎時,棗花冷冷道:
“不就是兩三丈開外嘛。”
望兒溜出兩全莊,去了鎮上的金字號木匠鋪。
鋪子很寬敞,牆邊立著立櫃,中間停著兩口棺材,案板、地上堆地潮溼、清香的刨花,金老當家的胸前盤著一條花白辮子,腆著大肚,正用斧子削一根牙籤。他削得極有耐心,斧刃遊走輕盈而又堅定,一直削到牙籤晶瑩如玉,隨後就放入嘴裡,在牙縫中一陣亂剔,中午的紅燒牛肉塞了他的牙。望兒趴在門邊,看得發呆,也有點發痛,正想說句什麼,金老當家的已經剔牙完畢,把牙籤嚼爛,和著一口濃痰“叭”地吐出去,差點吐在望兒的臉上。望兒嚇得###了起來!
金老當家的呵呵一笑,招呼:“包少爺,稀客!”
望兒說:“你真是魯班轉世啊。”